早晨,庄玮形单影只的坐在门前的一株苦楝树下,傻呆呆的望着遥远的天边出神。

今天,明姑跟梅子不知何故,都没有过来玩。

庄玮感到很孤独很无聊。

背靠着的苦楝树干眼下只有碗口粗,直溜溜的丈多高了才开枝散叶。

唔,不对,现在初春了苦楝树的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淡紫色的花儿却已经开得繁茂而浓烈。

庄玮手臂上的伤好多了,只是活动还是有些受限。

这段时间,庄玮兄妹俩再也不敢随便到施粥棚去讨粥吃了。

实在饿急了就到别人家已经收挖过的红薯地里去,捡人家刨剩下的小薯梗小薯块充饥……

明姑和梅子呢,有时也傻不拉叽的跟在一起。

四个小娃儿白天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几乎形影不离,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有一天傍晚,莹姐无意中路过一块地边,看到有三四个娃儿正在地里头,用土圪塔搭起个小窑儿,烧火烤小薯梗小薯块。

然后,把一些半生不熟的,黑糊糊的东西往嘴里生填硬塞。

一个个弄得满头满脸黑里花哨。

旁边,一个小土窑儿还在冒着烟……

这个时候,已经错过了施粥棚分粥的时间了。

莹姐红着眼眶,捡起一根小竹鞭儿,连哄带吓唬,把四个小娃儿赶上大路:

“排着队,乖乖的跟着姐走,谁不听话,吃我一鞭儿!”

回到施粥棚里时,冯太太早已经回家去了。

莹姐悄悄的厨房里忙碌了一会儿,结果,四个娃儿都吃到了一碗掺和着青菜的稀粥。

虽然缺盐少油,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今后谁也不许去捡那些烂薯梗吃,那些东西不卫生,吃了会生病的。谁若是不听话,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莹姐霸气侧漏地恐吓道。

最后又软语温言的对他们说,今后在施粥棚里,若是冯夫人不给粥吃时,悄悄的找到莹姐我,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予帮助……

此后,在莹姐的刻意关照下,他们跟其他孩子一样,每餐都有一份粥吃,尽管还是半饥不饱,起码不用去捡红薯梗了。

娘已经好久没回来看庄玮兄妹了,在村长的养猪场里养猪的嫂子阿华虽然近在咫尺,也难得回家一趟。

在矿山上挖矿的爹、哥哥阿琛更不用提了,几个月也难得回一次家。

姐姐阿瑜,在表姐(姑妈家嫁去外乡的女儿)家附近的学堂里念书,知道读书机会难得,更是不敢随便回家。

……

小玥昨夜又哭闹着要娘了,下半夜才睡去,现在还在赖床。

天空并不是很晴朗,甚至还有点阴沉——看不到太阳。

远处,一只孤独的鹰在阴郁的天空下不住地盘旋,很久很久,突然翅膀一抖,箭般的飞到山背后不见了……

庄玮有些惆怅地把目光收回,却发现略显坎坷的村道上慢慢的走来了一个人。

小小的脑袋,长长的脖子,肥肥的臀,双手背在后面走路的滑稽样子,让人立刻联想到那俗不可耐而又名副其实的绰号——母鸭儿

庄玮不用正眼瞅她,就知道来的是村长老婆冯夫人。

庄玮有些好奇:冯太太这会儿不在施粥棚里打点,纡尊降贵的来这儿干什么呢?

冯夫人来到离庄玮不远的地方站住了,小小的眼睛定定的瞅着庄玮足足有十分钟,直看得庄玮心里发毛。

“小三儿!”她叫。声音尖得有些刺耳。

小三儿是庄玮的小名,可是自从他有了“庄玮”这个名字后,除了家里人,外人叫他,他是不大会答应的。

“小……小屁孩儿!”她又叫。

这回她难得的没有叫“小贱籍”,“小贱骨头”!

庄玮低下头,左手捡起一根小木棍儿,心不在焉的拨弄着地上的枯叶,一声不吭。

忽然,他发现地上有一支长长的蚂蚁队伍,正熙熙攘攘,浩浩荡荡,一刻也不停息地顺着它们自己开辟出来的道路来来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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