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萧索的日子却仍要过下去,一笔笔的无头债将陆家越架越空,刁钻的仆佣也趁机揩油,有些灰了心的正待另谋生路,只齐妈、老罗等老仆仍尽心操持,无一丝怠慢。真可谓富贵难测真意,困顿始见人心。
这一日立春,陆家按老例做了春饼,自己吃外,还施给远近的乞丐。
齐妈备下三屉春饼,片刻就哄抢尽了,待要关门,又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坐在阶下,其状痴傻。
齐妈想是给同伴丢下了,就上去问他,“你是哪儿的?”
那人抬头“嗬嗬”笑了两声,果然是个痴人。
齐妈看他衣衫虽破,质地可辨是不错的,便又疑惑是谁家里乱走出来的,又去询问。
这人不再答言,扳着稀烂的鞋,时而抬头看天,忽然定在陆家门顶的匾额上,齐妈道:“你认识这儿啊?”
“啊,啊啊!”他就喊叫起来,也不会说一句话。
齐妈看他脸上,惊了一跳,“这不是……”又不敢肯定,叫人看住他,自己去拉了老罗出来,“你瞧瞧。”
老罗上去仔细看了,失声道:“大爷!”
“想不到爸会变成这样。”
白小娜和陆见深走在林间道上,天气渐暖,不似前几日的刺骨。
“是啊,那天刚看见他,我也不敢相信。”
“我觉得事情变得那么快,也不过一年,见淇、见沄都走了,二姑迁到南洋,小乔死了,奶奶死了,大姑死了,爸变成这样,眨眼的功夫,陆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和这个大园子了。”
“其实你不用为了一个名分留在这里,如果你回家,会过得比这里好。”
“你……”白小娜听他这话无端地恼了,因是无端,就又说不出话来。
陆见深本是真心劝她,只当她舍不得对陆见淇的一点痴想,话不觉又说得重了,“你不要想见淇还会回来,你没有听见沄说吗?他和渺歌在一起,他不会……”
“我不管他回不回来!”白小娜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心里却莫名地慌。
陆见深因她执迷,也有些恼了,两个就此僵住,都把头转向一边,不肯说话。
此时又是老罗半身泥污急匆匆而来,“大少爷,大爷在园子里头闹呢!您快瞧瞧去吧。”
陆见深同白小娜顾不上刚生的不快,一并赶到马厩,下人们正围了一圈在那里指点,他拔开人群进去,见陆永继滚在积雪初融的沤草堆里,糊了满身满脸的淤泥,口里呜呜有声,尚匍匐在那里抓着烂草等秽物往嘴里填。
在旁的竟无一人阻拦,如看猴戏一般,老罗一边将人喝散,一边对陆见深说:“大少爷,您看看,谁都不让沾边,我一拉,这不,还糊了我一身泥。”
陆见深未说话走上去,“爸,我扶你回去。”
“啊呜,呜……”陆永继毫不理会地拱在泥塘里,陆见深伸手要扶他出来,他却挣扎着,漫无目的而踊跃地反抗。
老罗也在一边拉扯,仍制不住他,白小娜也下来,陆见深说:“你不用来,就在外边吧。”
白小娜赌气不听他,三人合力把陆永继架到房里,都成了泥人一般,就由陆见深和老罗给他清洗,在房中烧了大桶热水,冲洗之后,陆永继呆坐在大桶中,似要昏睡。
老罗道:“大少爷,这两天又有人来了。”
陆见深“嗯”了一声,仍向陆永继身上浇水。
“没有外头的,倒都是镇上常来往的,听见大爷的信儿,断了念想。帐房里的钱都要空了。”见陆见深不语,着急道:“大少爷,您心里有盘算您倒是说说呀!”
“我想把宅子卖了。”
“那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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