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逸看着右手的地图和左手的关系网图,他不禁喃喃自语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要验证的就是黑门事件出现的其他小型黑门是否有新生的遗迹了,但是真正的黑门事件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史料里的只言片语毫无帮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黑门事件一定是一场沫纪元事件。女皇、魔法协会、罪罚之眼、未知遗迹、黑门事件、还有这个8年前突然出现的N魔法因子,这一切都在导向一场世界级别的战争,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证明伊莎菲是这一切的幕后元凶。”
“现在坏就坏在我们不能利用现有线索导出更多线索,我们能做的只是根据已有的线索推出可能的猜想,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进入海姆遗迹一探究竟,但那座遗迹早已经被克莱因等前人所攻克。可就是这么一座“裸体”的遗迹,却让林德和拉芙娜都没能活着回来,说明遗迹内还有对外未公开的房间。”说到这里百夜撇了千逸一眼,但对方没有回应,只是盯着眼前的信息。
空气短暂的凝固了几秒,直到百夜收回隼似的目光,时间的溪流才得以继续向前奔涌。
千逸终于是开了口:“总之如果不能找到稳妥的办法逃出来一切都无济于事。现在我们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死局,所有猜想如果不付诸实践的调查话,它们也只是猜想罢了。”
“但无论是哪种猜想,女皇欲推动战争甚至复刻沫纪元的阴谋已经浮出水面,我们的对手实力强大,你只是略有交锋就已经落得了如此的下场。千逸,你是这一切的发起者,如果你无法脱身,我们也无法在这场阻止沫纪元诞生的赛跑中找到方向,所以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抵抗女皇针对你的边缘化策略?目前我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建立一个新的方向供我们研究,你要是两年内没出什么成果的话我们的路就更难走了。圣院可是我们抗击敌人的最前线,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根据地。”
百夜将手摆向这位前线的战士,等待着他的回答。
“13年前进入学院时,我当年的挚友奥雷诺·法姆和我也像今天这般遭人质疑和拒绝,他依靠他强大的实力在这里站稳了脚跟,我则依靠我的智慧在学界站稳了脚跟。如今我无法在学界这个庇护下继续前行,那么证明我的实力无疑是证明我仍有价值的缓急之策。”千逸到此时才将自己的目光对向了靠在门旁侧墙上的百夜。
听闻此言的百夜下意识的站起了身子,但惊讶的神情只出现了一瞬,他很快平静下来。
“你想挑战首席之位?…假设就算你成功了,首席这个位置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也会让你分身乏术,将自己纯学者的身份分割了一部分到魔法协会中去以抵消伊尔诺事件的影响,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但这意味着你将走上明面与敌人较量,敌暗我明可不是什么好局势。况且,灼系和晶系的首席三十多年来都未尝一败,这种重在岁月积累的魔法派系可不比澜系、深系这些重在天赋的派系。并非我怀疑你的实力,这两个派系的首席哪一个都不是善茬,你当真有把握吗?”
“我的疏忽造成了伊尔诺事件,敌人想把我铲除出局,发起首席挑战是我目前站稳脚跟的方法,哪怕这个办法的代价是走上舞台与敌人正面对抗,也比出局的好。既然我已经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下,那不妨把事情做大一点。”千逸微笑着,用一种相当自信的眼神回应了友人的质疑。
百夜释怀的笑了一声,随后说道:“那我就信了你小子的话吧,时间不多了。关于N因子的事情我再补充一个我的猜想,N因子并不能在大气中流通,13年前逆道重现世间为害7年后,N魔法因子才开始出现,同一年我们找到了林德留给我们的线索,也是同一年罪罚之眼作为女皇的执行官出现在了各地,这位魔眼使一次次的击碎了逆道的阴谋,但是每一次逆道的所到之处,N魔法因子都呈现指数级增长,之前普遍观点认为是逆道在传播这种魔法因子,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普遍观点并非正确,而是罪罚之眼造成了这一切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位【昏会】的执行官为什么不发挥自己的主动性去世界各地制造N因子呢,这样不是更方便推动女皇的战争计划吗?不过你这个猜想仍然有成立的可能,之前所涉及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女皇,说到底还是得先解决遗迹的事情,如果遗迹内存在女皇用来发动战争的武器,那么N因子这条看似无关的线索很可能就可以搭上来,我们对阴谋的所有猜想也就能成立。”
话音落下,百夜转头准备离去,而千逸也把桌上的白纸重新摆回了原位。
“今日于此结束吧,我和娜芙凛会去再调查一下黑门沫纪元事件,一旦找到了最容易攻克的遗迹,我们就会通知你。”
“辛苦了,我再想想遗迹那边的对策。”
“千逸。”
“怎么了”
百夜十分郑重的转过身来,千逸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那种口吻:“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些时候,回到被遗忘的起点或许会有新的发现,开启故事的人(原初之人),祝你好运。”
百夜从西装中别出一张以蓝字构成的魔法符纸,用食指和中指将它置在半空三秒后,轻轻的将它放在了衣帽架上风衣的口袋中,而后扬长而去,包裹整个房间的蓝紫色魔法也随之褪去,整个房间的模样就像诺夫斯基刚走时的一样,仿佛这段对话未曾发生过。
“回到…起点?”千逸杵在原地许久,似乎被一个难题卡住了一样。他摸索出一本黑封皮的记录册,像是在寻找未知问题的答案那般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广场上的邀约,也忘却了他自己的存在,直到窗外的整点钟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过去吗?”千逸徐徐拉开桌前的抽屉,将那黑手册放入其中,接着从一旁拿起那根保养良好的白桦法杖。他悠悠的转过身,面朝窗外,伸出手将它抵在身前,在那雪日的光照下,那白法杖顶端镶嵌的红宝石显得黯淡无光,一如千逸的心境那样。
“我的过去,也就只剩下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了…”
……………………………………
【帕斯特大陆第二纪元末期公元954年1月(第三纪元历史的公元前2年1月)
昏星国,极星市郊区,沃特公墓】
偌大的沃特公墓中,人迹罕至之处,他挂着常披的棕色风衣,踏过小径的白皑薄雪,带着一束尚未成熟的铃兰花来到某人的碑前。
他慢慢蹲下,朝墓主献上了这朵意义不明的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他”为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要求”,于是他每年都会为墓主人的忌日带去这些象征幸福的铃兰,但是今天是个例外,这次是他自己主动来寻找答案的。
面对一块仅余镌刻的石碑,无论曾经是怎样的悲恸和不甘,这些感情随着时间都回归于平静。好似石碑上被岁月抹平的一角。
今天并不是此人的忌日,但对“他”而言,这场雪日见证了“他”与一位挚友诀别的终时,这是他们的往昔友谊忌日,而他所知的不算太多,这位名叫奥雷诺·法姆的挚友似乎和“他”有过很深的交情,“他”告诉他,这场雪日是他的苏醒,也是“他”的沉眠。
尽管极星市的纬度比圣晨市要低上不少,但北湾的寒流时隔十三年再度踏上了这片土地,也带来这位再度陷入迷茫的原初之人。
该说些什么呢?他不知道。
“莉娅·安(922-941)。歧途之人,愿再无歧路。”他在心中默念出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和那段短短的墓志铭。
墓志铭太短,此生太长。
顿时,一股复杂的情感从他的心间涌向舌苔,却无法用言语令它现形。
人生真的太长吗?他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
十三年前,“他”曾拥有过一段无比珍视的时光,而一场意外如同子弹一般击穿了这面完美无瑕的圆镜,令“他”与他不敢再去透过这面镜子看到自己过去的模样,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这面镜子锁在黑色的匣子中,将钥匙扔到那够不着的角落,如此一来,他便能继续走向未来。
但为了找到被遗忘的线索,他不得不从自己的旧匣子中拿出这面破镜审视过去,又不得不将它还原回曾经的模样,这对一个强迫自己遗忘掉过去的人来说,是一种酷刑。百夜是对的,他那刻意被遗忘的过去隐藏了一些关键的线索,而这段过去早已经被他连根拔去,但它们太过深刻,以至于他无法彻底抹除它们。
他一直在回避这段他删去的过往,它就像他的天敌那样,将恐惧写入了他的基因里,迫使他不断回避,不断逃离,不断忘记。
他从左腰间的风衣口袋中拿出了那张百夜留给他的符纸,这是打开匣子的钥匙,也是一张单程票,因为记忆一旦被删除一次,而后再找回时,它将深深烙印在意识中。对于那些痛苦的,想要忘记的记忆,没人愿意再将它们寻回,因为寻回的代价太过沉重。
他作为一个凡人,亦是如此。
他犹豫的从右侧的袋中能够重启一切的白桦法杖。
“肯定有其他办法的,你不是非要找回它才能解开未来的答案。”
“你当真要这么做吗?万一百夜他们找到了方法,你便无法将这烙印抹去。”
“再等等吧。”
他的内心仍抱有巨大的侥幸,可是到如今,当百夜把一切线索指向海姆遗迹中未知空间时,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逃避了,因为他曾经作为一名冒险家,踏入过那片未知的遗迹,尽管他已经没有了这些记忆,但他仍能确定自己与那座遗迹息息相关,他需要找回那沉在海底的答案。
“回到,一切的起点…”
他久久的看着莉娅·安的石碑,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一筹莫展。对未知的已知恐惧深深的控制着他,吞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黄昏的最后一缕光逐渐转移到了这僻静的角落,它钻进那红色的宝石内,在其中折返穿梭,最后以凡人不能触及的步伐走入了他的眼中。
他反射性的闭上眼,右手旁忽然飘来阵阵的低语。
“大傻子,发什么呆呢?”
“明天记得带好法杖,下次我可不会借你了。”
“眼镜头,我会记得你的。”
他慌张的睁开眼朝右侧找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手中握住的白桦法杖和铺天盖地的细雪和昏光。
他久久的低下看着右手用五指托着的白桦法杖,在暮光下,法杖顶端的红宝石煜煜生辉,这把法杖是谁,在哪,在何时送给他的?这件他习以为常的物件在此时向他提出了这些问题。
忽然,他不再逃避,一股强大的决心促使他握紧法杖,红宝石迸发出一股焰色的光辉—符纸被点燃了。
而那个瞬间,潮水似的旧事穿越斯库拉和卡律布狄斯的海峡,重新涌入了干涸的过去。
奥德修斯在雪日下最终做出了那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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