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刚刚的那一声惊雷,夏末又一场夜雨终于来了。
刚开始雨势并不大,雨滴敲打在屋顶瓦片上,像是千百个手指,奏响出美丽的天籁。可随着雨点渐渐密集,噼里啪啦的声音逐渐混乱,夹杂着恼人的蝉鸣声,与湿闷的空气,让人更加的心烦意乱。
永安城拓跋氏镇守府后院荷花池旁,头发花白的拓跋宗凤阁鸾台平章、资深长老、新任永安镇守使兼永安城主拓跋祁山,正斜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身侧石桌上茶杯里满满的茶水早已凉透。
不知是否是错觉,时值夏日,平日里被下人精心照料,本应该生机盎然的荷花,此时却似乎有种凋零残败的感觉,在这场夜雨的摧残下更显凄清。
“父亲大人还未休息。”一个清朗的年轻声音自回廊处传来。
这个时候依然能够随意进出这个小院的,自然也就是拓跋祁山亲子拓跋远了。拓跋远年不过二十五六,为拓跋祁山三子,自从四日前协助亲父接手永安城以来,诸般庶务处理的条理分明、缓急得当,备受上下青睐。
然战事急迫,上下人心浮动,事务千头万绪,就算拓跋远这样的才能卓越之辈,万事相煎之下也早已身心疲惫,双眼隐隐可见血丝。但此时其人仍然神态清明,举止从容,步履潇洒,气质沉稳得令人心折。
“老三也没休息。”
拓跋祁山含笑看着这个最喜欢、也是最精明强干的小儿子,温言道:“我儿这几日辛苦了,做事亦要张弛有度方能长久,切莫累坏了身子。”
拓跋远寻张椅子随意坐下。“父亲,祖母老夫人寿日邀请的宾客已陆续北送至离忧城,但颇有人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寻机推诿不至。甚至有几家暗地要求家眷折返,是否要……”
“不必,小事而已。”拓跋祁山摆摆手。
拓跋祁山父子心知肚明,半石山前线有变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也必然会传开。百万军众调动,无数物资运转,重要岗位调任,这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况且附庸与主家本就牵扯极深,宛如藤蔓攀延树木。附庸军遍布各个角落,于拓跋氏来说须臾不可离,准备撤军怎么可能瞒得住对方?
但多方消息混杂之下,还是会让人失去准确判断,虽有犹疑却不敢轻举妄动,这将给拓跋氏争取宝贵的时间。实际上,拓跋氏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父亲大人,据报今夜桑宁总管召集相近的附庸军各部首领齐聚总管府,夜半方休,所谈事项不明,安插在总管府的情报人员下落不明,似乎已遭不测。”拓跋远为父亲重新斟上一杯热茶。
拓跋祁山脸色沉重起来。拓跋氏在各附庸中安插眼线这种事情众人皆知,这也是世家大宗对待附庸们的惯用做法,附庸们往往对此视而不见,佯装不知,甚至时不时会故意透露一些机密给眼线们,以示时时受主家掌控,借机向拓跋氏表达忠诚与尊重,双方都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意思。
但现在桑宁除掉了拓跋氏眼线,连基本的遮掩都无,这是在公然示威,在赤裸裸打拓跋氏的脸面。这无疑说明,附庸军们,最起码说桑宁一系的附庸军们已经十分确认前线出了大变故,拓跋氏危在旦夕。
不然,他们绝不敢如此!
根据零散消息粗略判明大致情况并不难,难就难在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理清事情脉络,得出确切结论,并且还要说服盟友及下属,拓跋祁山自认为做不到。
桑宁之敏锐、之决断、之胆魄,确实令人叹服!
风暴将至!内里又起波澜,这怎不让人心惊肉跳。
许久,拓跋祁山竟然长笑出声:“好好好!真是小看咱们这位桑总管了!天资英断,睿识绝人,智若鬼神,都说我们拓跋氏有两柄破山伐庙、无往不利的利刃,千都统刀绝天下、桑总管谋胜群雄,都是绝世之英杰。”
“但在我看来,千不过是决胜一人之武夫耳,哪里比得上桑宁一言定万人生死、一行决大宗覆灭呢?咱们拓跋家的附庸军双雄,桑宁为首,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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