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和回府之后便呼呼大睡,一路舟车劳顿,确实是累了。展眉中途叫她起来吃饭,也只是嘴上迷迷糊糊应着丝毫不见起身。展眉询问陛下情况如何,路云和也只是回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国丧。听得展眉连连摇头。

这一觉直睡到翌日黄昏。路云和起床简单梳洗之后来到院子里时,正是夕阳西沉,一个丫鬟在庭中洒扫,远处的天还泛着金光,庭中草木已然遁入沉沉暮霭,不那么清晰可见了。

路云和在廊下坐着,难得享受了片刻静谧。

身后响起脚步声,不疾不徐。来人在路云和身后站定,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小姐。”

路云和视若无睹,反而叫了洒扫的丫鬟,“那边那个,去给我拿盘点心,我饿了。”

身后之人依旧在原地站着不动,路云和不与他搭话,而是向丫鬟离去的方向张望,等着自己的点心。

那人又恭敬地唤了一声小姐。

路云和背对着他,嗤笑一声出言讽刺,“程校尉走错门了,王将军府可不在这里。”

程霖的父亲早年在路鸣身边做亲卫,后来路云和到了雍州,程霖便做了路云和的亲卫,算是看着她长大,与其说是部下,不如说是一个一直照看她的大哥。眼下见着路云和对自己发脾气,不觉得畏惧,只有头疼。

程霖叹了口气。路云和终于回头盯着他,语气不悦,“就是你跟他说的换防名单的事吧。”

“小姐……”

路云和打断他,“别这么叫我!”

“好好好,路将军。”程霖嘴上这么称呼,心里难免觉得有点好笑,但面上还得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前辈架势,“王将军也是为你好,这金陵城可是个龙潭虎穴,咱们在这儿又没什么靠得住的人,你留在雍州,军中那么多好男儿你看中哪个……”

程霖眼见路云和脸色铁青,识趣地住了嘴。

路云和岔开话题,“你知道姓王的在折子里还写了什么吗?还有他是什么时候上的折子?为什么那么快?是不是经了弗届司的手?”

程霖不禁咋舌,“怎么这么说话呢?路帅当年临行前可是把你托付给了王将军,你得听他的话。”

路云和不耐烦,“啰里吧嗦!”

程霖摇头,“算了,王将军过段时间也要回京了。你到时候自己问他吧。哦对了,你昨天清早在东阳街上,那人被撞伤了,下次注意些。”

路云和哦了一声,随即皱眉,“不对,我没撞到他。是他见到马自己跌倒了。”然后摆摆手,“罢了,我下次注意就是。”

用过晚饭,路云和与展眉就去了书房。

展眉多掩了门窗,又多点了几盏灯,夜里的凉意渐退。

路云和用勺子拨弄着莲子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提起来,“怎么多了好几个丫鬟,我都叫不上名字。”

展眉在专心致志地打香篆,头也不抬,“昨天弄坏簪子的叫怀夕,另一个叫杜若。今天给你拿点心的叫半夏。”

路云和皱了皱眉,“这不一屋子草药了吗?干嘛非得换名字。”

展眉抬头,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路云和试探着问,“是显王……?”

展眉点头,“是。正是九年前显王一案中受连累的朝臣家眷。”

路云和深吸一口气,原来父亲离世已经快要将近九年了。

路云和放下勺子,有些怅然,“我至今也不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九年前陛下在夷山围猎,显王趁机起兵作乱,是爹爹领兵救陛下与水火之中。这本该是大功一件,可事后却好像无事发生一样。若说真无事发生,满朝上下,又有多少人被显王一案牵连。”

路云和的声音越来越小,展眉放下手中的香粉,伸手,紧紧握住路云和的手。

路云和敛了敛心神,“不说那些了。眼下有个事我正发愁,王大哥要升我为怀化中郎将,已是正四品上,那我便不能再任雍州军的职,只能留在天策军。”

“如果是兵部调职也就好办了,但这是王大哥提的,我那就只能在天策军了。”路云和急得一边说一边绞手。

展眉略微思索,“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王将军素来为人谨小慎微从不逾矩,做事滴水不漏,从不授人以柄,这次怎会如此突然要越级升你的职?这不合规矩。”

路云和沉吟片刻,“我猜他要我留在雍州,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是因为我姓路。”

展眉疑惑,“那不应该啊,他如果是想要路家的兵符,早几年为什么不动手?况且……”

见路云和看向自己,展眉观察路云和的反应,斟酌着用词,“王将军不像是贪慕权力,争名夺利之辈。”

看到路云和点头,展眉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听不得别人说他好。”

路云和摇头,“怎么会?我就是有点烦他一直管着我。不过你说的有道理,王大哥做事一向不为了一己之私,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展眉紧张道,“雍州出什么事了吗?”

路云和挠头,因为毫无思绪而有些烦躁,“不知道,至少明面上没出什么事。再者雍州军和天策军都由王大哥统领,你也知道,他治军极严,出不了什么乱子。雍州这地方是关防重地,人丁不旺,物产稀薄,知州不过是个摆设,几乎可以说是王大哥一人说了算。。”

展眉接着追问,“那战事呢?”

路云和仍在思索,“每年战事都集中在春秋两季,春季战事多是在刚开春,牧场上的草还未长成,北戎人也就是来抢抢粮食财物,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真正的战事都在秋季。王大哥这些年来一直在加固城防,只守不攻,与北戎也只是僵持,并不落下风。”

路云和越想眉头皱得越深,“……说来也怪,去年秋天,北戎的攻势倒是比往年弱了许多,今年开春尤甚。王大哥用来给我请功的那次大捷,我都不好意思提,尽是些老弱病残,压称不上什么奇袭,一打就散了。”

展眉坐直了身子,“那就奇怪了,战事既然不吃紧,那要兵符做什么?”

路云和叹了口气,“更何况他这样一个人,也用不上兵符。军队调动才需要用到兵符,天策军在雍州只是守城,从不出击。前年形势大好,我劝他乘胜追击把凉州夺回来,他也不答应。”

展眉摇摇头,也轻叹一声,“那就怪了,王将军此番究竟是何用意呢?但无论如何,一定是因为有了异动,这么一看,雍州也不太平了。”

路云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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