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当即截断他,“谁是外人?别这么说昂。”
“相对而言啦,”他咧嘴一笑,“来的不是你发小吗,从小玩到大的?”
“就说你记岔了吧,两头顶多占着一边儿……”
“你说啥?”他没听清。
几十年前就开始服役的早期城铁,车轮划着金属的摩擦。
“我说啊,不是从小到大!而且我俩中间还差着三岁呢。中国有一俗话听没听过:三岁一代沟,很难真正交心的。”我提高了嗓门。
“代沟啊。”
他嘟囔着,一时再没多说什么。我自觉翻译地还算信达雅,把代沟说成“mineion gap”是无可厚非的。半响后,他重新抬眼望过来:
“我再得问问啊,你刚刚说这个俚语当真?它灵吗?”
又不是占卜,怎么还灵不灵的呢。
“不都说中国俚语有哲理吗。主要是我家里头俩弟弟,可都比我小多了,你这一提,我最近也觉得他俩不爱搭理人了。”
我一怔,憋不住笑了:
“哈哈——,嗐!家人是家人,不一回事儿。”
“真假的,那还成……”
Manuel不放心地摩挲着脖子,一撮发尾跟着拨下来又堆上去,很快却陷入了亲密的家庭回忆中去。偶尔他朝着半空傻乐,直叫邻座乘客避讳了。
两人从11街下的车,换一趟公交再转专线,折腾到洛杉矶国际机场花了足足一个钟头。踏进出发大厅就很亲切了,再怎么说,这座LAX是现代化的漂亮缩影:亮晶晶的浅米色大理石砖,隔三差五摆几盆不吃水的绿植盆栽,商务人士西装革履、大步流星。管他排长队的人是不是后背渗出了鱼骨似的汗渍,又或者拖家带口那小孩的吵闹,只消远远看去,一切都是漂亮干净的样子。喏,就这副景象,我俩司空见惯。
但Manuel泄了劲。空调冷气太足了,诱人堕落。他凭着块头大、步子慢,不着急不着慌地落在几步后头,偶尔挥扇着衣领,抛来几句批示:
“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了——你要真嫌麻烦,当初拒绝掉不就完了,何必费这功夫呢?”
我四下正找着信息屏,回头一瞥,又来气又好笑。
“你倒帮着盯着点儿啊。”
“盯着呢,”他敷衍着,又说:“会说‘不’是很重要的,你知道吧……”
中央问询台的电子屏下聚集了一圈旅客,我快步凑过去,同伴的声音就渐远渐小了。白底彩屏上,两列航班号轮番切换着,一条BJ飞洛杉矶的字符正闪烁着绿光,状态栏标了“已降落”。我对着老妈的短信确认过,回身朝同伴打手势。远远地Manuel站在圈外眯起眼,而后高举起右手的大拇指。
“就那个。”
“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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