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步兵千总孙龙的脑袋、手臂、大腿上缠着七八块纱布,急匆匆赶来向孔有德汇报:“大哥,张焘总兵在府里集合了一大群士兵,门口还架着四门西洋大将军炮,不战不降,一直和我们对峙着,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孔有德闻言皱起眉头,手上一用力,将傻子拉停,口中叫了一声:“糟糕!”
傻子被孔有德拉停,正想开口问为什么,旋即醒悟过来,张焘不战不降,等的就是孔有德,他要与孔有德同归于尽!
前几日登州城外剿灭叛军的大战中,孔有德单枪匹马迎战,竟然让张焘部下的大半辽东兵临阵倒戈,导致官军大败,大量将领和士兵战死,让张焘颜面尽失!
为了拉拢人心,补充战将,张焘建议孙元化释放正在被关小黑屋隔离审查的耿仲明,原因是他弟弟耿仲裕前不久发动了皮岛兵变。不料耿仲明获释后却立即与孔有德里应外合,一举攻破登州城,让张焘背负上了陷城之责,回京也会被朝廷斩首弃市!
也就是说,孔有德不仅害张焘丢了脸,吃了败仗,也害张焘铸下大错,还要因此丢命,两人能不结下深仇大恨吗?难怪张焘要和孔有德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傻子慌忙对孔有德说道:“孔哥哥,我也明白张焘叔叔的意思了。这次我一个人进去劝张焘叔叔,我绝不能让你们双方打起来。孔哥哥,你千万不要露面,千万不要让张焘叔叔和他部下知道你来这里了,千万千万注意安全。”
傻子一口气说了四个“千万”,这份真心诚意让孔有德十分感动,不过傻子进去也十分危险,孔有德于是沉下脸说道:“斗斗,你也不要进去,张焘拿你作人质威胁我的话,我怎么办?”
傻子答道:“不会的,孔哥哥。张焘叔叔很爱我,肯定不会拿我当人质的。”
孔有德沉声呵斥傻子道:“你太天真了!平日表现如何作得数?关键时候才能看清楚一个人!你瞧瞧,他为了打死我,弄了这么多士兵来,这满府士兵不都是他手里的人质?他既然不惜以他们为代价,又如何会在惜你?不行不行,我心里没一点点把握,斗斗,你不能进去!”
傻子心里甜丝丝的,他在孔有德这番话语中感受到了满满的关心与爱护。孔有德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本没什么问题,但傻子还是直觉上认为张焘不会拿他当人质,便说道;“孔哥哥,你想多了。张焘叔叔心里肯定没把士兵们当人质,他其实比我还笨,想不到这点。还有,他拿我当人质有什么用,他怎么会认为拿我当人质就能威胁你?所以,孔哥哥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傻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条理和逻辑都很分明,但孔有德还是担心。傻子决心要进去劝张焘,孔有德急得直跺脚,说道:“还是不行,我不放心。”
傻子双手握住孔有德两手说道:“孔哥哥,你让士兵们炮轰张焘叔叔,我肯定不同意。张焘叔叔要是炮轰你,我更不放心。双方火并起来,肯定两败俱伤。孔哥哥,你看情势如此剑拔弩张,除了我进去劝张焘叔叔外,没有别的法子。”
孔有德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恶狠狠地说道:“如果张焘敢动你一根毫毛,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傻子看孔有德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凶恶,便知他此刻只怕真是这么想的,心里又感动又担心,说道:“孔哥哥,万一张焘叔叔真拿我当人质来威胁你,孔哥哥什么也不要答应。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孔哥哥好好的,千万别为我冒险。”
孔有德跺着脚说道:“都五千万了,那你就不要进去了。张焘真拿你当人质威胁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吧。”
傻子一把拉住孙龙的手吩咐道:“孙哥哥,到时你一定要拦住孔哥哥。”
孙龙保证道:“二公子放心,真到那时候,除非孔大哥先打死我,否则我一定拦住孔大哥!”
傻子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过去一起玩耍时就经常如此,孔有德也就习惯性地同意了。望着傻子步伐坚定地朝张府而去,孔有德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决定了就不再患得患失。
傻子的这份心性,孔有德是知道的,但今天傻子思路如此清晰,做事如此果断,行动如此坚定,则完全出乎孔有德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其实傻子和他玩耍时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对傻子有成见在先,玩耍又不是正经事,傻子又爱说孩童气十足的话,孔有德竟然一直都没发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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