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章

他家中早已经一贫如洗，哪里来的银子？还五六十两？前几日打“益丰堂”讹来的二十两银子也让他吃喝嫖赌抽，糟蹋去一多半了都。

瓜儿无奈，次日，着几个人抬一只马鞍过来，这可是瓜尔佳氏祖上传下来的，前翘后翘还镶嵌着玛瑙哩。

正骨的时候，那古爷捏着瓜儿的断腿，问：“灵不灵？”瓜儿疼得大叫：“灵！灵！”再捏，再问：“灵不灵？”再叫：“灵！灵！灵啊！老天爷！”喊了几十声得有，一条街都听得到。

大家心头是明白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亦琪的骨头接好了，竟天衣无缝，不瘸不拐，完好如初。

辛亥年间闹保路运动，也不晓得究竟是乱党，还是官府为了找个口实好大开杀戒，反正有人放火烧了联升巷。大火蔓延开来，殃及池鱼，“益丰堂”也被烧成一地废墟，前院的药柜后院的药库，烧了个一干二净。事情颇有几分蹊跷，那暑袜街离联升巷那么远，就算火星子乱溅也溅不过来啊，这“益丰堂”前后左右均片瓦无损，唯独“益丰堂”烧个精光。这莫非是，鬼火？后来局面稳定了，有人撺掇古家重开“益丰堂”，古老爷去宝光寺求了一签，请高人看，高人曰，万不可再开“益丰堂”，因那避孕的汤药惹恼了观世音菩萨，特降下此灾难于“益丰堂”，以儆效尤。果然！水落石出了哇。古爷的担忧终于有了渊源。凡事，都有因果报应，杀生的事做球不得，你那个“绝春汤”，杀了好多生？虽然，也说不上杀生，因为生命还没有成形，但你阻拦了生命的形成，不等同于杀生吗？遭报应了哇？还好，还没有遭好凶，蚀财免灾，菩萨这是在警告你，喊你卖不得“绝春汤”了，不然，下一回，但怕就凶险了嗷。古爷当场就在心头向菩萨许愿：每年放生50斤鲫鱼，以求菩萨原谅，求菩萨保佑。次日便亲往菜市场买了50斤鲫鱼，把一个菜市场的鲫鱼都买光了还不够50斤，又去另一个菜市场补齐。那鱼贩子说：“古老爷买这么多鲫鱼干啥子呢，莫不是府上要办满月酒？”古爷鼻子哼哼两声，不搭腔。买来的鲫鱼使瓦罐盛了，叫长年挑去升庵祠西门外护城河里放生。

从此，古家便停止售卖“绝春汤”，不仅不卖“绝春汤”，连药铺也不开了，就连行医都停止了，把医术也都淡漠了，专心置田经商，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