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闵慎将包装好的石雕子规递给下楼取饭的玉生烟侍女:“这是昨日的回礼,劳烦姑娘替在下转交给玉小姐了。”

侍女用宽大的袍袖掩住下半脸庞,扑哧一笑:“闵公子叫我浣碧就好。公子宽心,这回礼我定会送与小姐手中。”

闵慎也笑,更衬得那双多情浪子的桃花眼情谊深重。

浣碧一手食盖一手石雕地走上楼,脚步仍是轻盈,木质的楼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不多时,浣碧又施施然回来,笑道:“小姐很喜欢公子的礼物,说要向公子讨个薄面,请公子月女巡狩时一起去观礼。一是为谢谢公子的心意,二是为昨日错认公子棋艺的不成敬意。”

“玉小姐肯赏脸,在下义不容辞。”

闵慎答应玉生烟的邀约后,在天月城里随意走动,草草耗尽一天时间。

大名鼎鼎的月女巡狩和拜月大会将近,各国各地各族的商贾纷纷涌入天月城中,奇珍异宝简直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而天月城又是自治之地,堪称如今大梁王朝的国中之国,不收出入之费,仅贸易之税即可抵消举行这盛会的费用开支,其盈余也是一笔横财。是故天下江湖之人多眼热者,都想以武犯禁,心神浮动,也就能猜测滇南玉氏认为天下将乱,玉生烟出山入局的缘因了。

闵慎抚过枕边的追凤枪,如抚触挚爱之人。

追凤枪与回龙枪假托古时金龙玄凤相争相生的传说,有赶取两圣阴阳神象之意,现世却染尽血腥,不及半分神话般的美好风情。

前朝大离王朝以玄凤为图腾,令能工巧匠铸造追凤枪,有百般挑剔,万般刁难,挑选出最适宜最高超的一位铸枪天才。要求枪尖一点寒芒又藏锋不显,枪身纹饰繁丽又古朴庄严,以天外殒铁为主体,暗纳百金,而不失坚韧与锋利,最后当时的大离皇帝夸赞着,用这柄前无古人的神兵刺穿了它的铸造者的心脏,以为从此无敌天下。

闵慎不敢苟同大离皇族这几乎世代相传的冷血无情和夜郎自大,但他的身份决定着他是命定的复仇之人,那个手持追凤枪,天生立于大梁王朝对面的独狼。

距离向一个庞大的王朝复仇,他还远远不够。闵慎必须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不管怎样狼狈,手上有多少自己或敌人的鲜血,像十三年前一样。

拜月大会是他择定的开始。

闵慎从老和尚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母亲曾在十五年前与拜月大会的主持者拜月教前教主,天月城城主高天许有一场无人知晓内情的谈话,并留下一件珍宝作为这届拜月大会的赏品。闵慎直觉此事或许与大离王朝的覆灭有关。

天刚破晓,悠长的鸡鸣划破灰蒙蒙的晨雾,躺在床帐里的玉生烟睁开双眼。

浣碧扶着她洗漱完全,递来围满轻纱的帷帽,恭敬地捧起装有泣血剑的剑匣,跟在玉生烟身后一尺缓步走下楼梯。

闵慎正抱着长枪打量她们,显然等了一会儿了。

“公子久等了。”浣碧面带歉意,屈膝行礼道。

闵慎瞥了一眼玉生烟,不在意地说:“无碍。既然玉姑娘已准备妥当,那便就走吧,不是说要去观月女巡狩吗?”

玉生烟在帷帽的遮掩下眼角微挑,食指敲了敲浣碧的手背,迈开用机关术制成的双腿,大步流星。浣碧示意闵慎跟她一齐跟上,朝主仆二人预先择定的位置前去。

月女巡狩的长队在市集间宽阔的大道行进。周围熙熙攘攘,满是聚集的百姓和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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