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章红起身之后,她面朝李虎,抛出一个他从未想到的消息。

“弘善法师弥留之际,是我守在他身边,他把佛门修得无漏之体的要诀告诉了我。”

李虎脸色一变,极其郑重地看向章红,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疑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弘善大师交代我,除非你答应为了陛下除掉勇壮侯,才能将其中诀窍说给你听。”

“原本我们认为,你与他之间有血海深仇,只要加以引导,事情必然会按着我们计划的方向发展。”

“只有我的父亲早就看出来,你的心中已经再没有了怨恨。在他的主导下,我们不得不更换了人选……”

“所以,这就是这个圈套的真面目?”

李虎轻蔑一笑,又说道:“从我进城,不,是从我进了正德寺活过了那个雪夜之后,你们就计划着早晚有一天要让我去杀人,对不对?”

“难道你们觉得,就因为他们是我的仇家,我就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因为自己的愤怒被你们操纵?”

“你的父亲,确实比你更了解我太多。”

章红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是单纯是我们的计划,还有你师父弘善大师的参与。按照他的说法,这甚至是你的修行。”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满朝臣子已经倒向了勇壮侯的一边,如今他们讨论的事情,是何时西征,再启战事。”

不自觉之间,李虎捏紧了拳头,脑海中闪过自己在战场上见到的一幕幕往事。

哀嚎的士兵,出逃的妇人,惨死街头的乞儿……

饥饿、掠夺、洗劫、屠杀、瘟疫……

有死无生,人间炼狱。

章红注视着李虎的双眼,轻轻说道:“弘善大师说过,佛道虽讲空寂,但想要修成圆满,却要入一切相、破一切相。”

“他还说,他早知道你会在这里摇摆不定。你这辈子都在控制自己心中的邪念,想当好人,想成佛,想掩藏自己的刀法,可是你连自己的本相都无法接受,又怎能勘破?”

“他让我代他问你,如果你能在嘉陵关为众生挥一次刀,又为什么不能在京城里再为众生挥一次刀?”

李虎默不作声,手中的刀已经炽热得像是烧红的铁棍,他脸上青筋暴起,才将其压制下来。

在章红那一番话中,一种来自本能的嗜血冲动差点就控制住了他。

“我还想不明白。”他回复道。

他看着章颖的墓碑,拜了一拜。

祭拜完章颖,二人并行了一段时间,最终在城门口分别。

李虎望着章红转过身去,走进了城门,闹市的车马很快就隔开了他的视线。

不消片刻,章红就消失在了人海中。

李虎也打算离开,只是眼前这条长街,人群的走向让他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就好像刻意防着他走向那边一样……

他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三步并做两步,飞快上前,却被一个人用手肘顶了回去。

接着只听到白日里一声划破长空的箭响,一枝长箭就扎在了章红的脖子上。

章红闷哼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看到手中一片血红,眼神不敢相信地望向远处的酒楼,接着整个人直直地栽了下去。

人群中很快就传出了尖叫声,有人赶忙往外跑,有人反而围了上来,把章红周围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李虎双眉紧皱,一胳膊推开了人群,终于来到章红面前。

他摸了摸章红的上唇,已经没有了鼻息,接着才注意到,这姑娘额间有一股黑气,并不是简单地死于那飞来一箭。

他将那根插入脖颈的箭矢拔出,折断了箭镞,在手中一看,发现它竟然长得无比熟悉。

这是漠北来的箭,他的主人必定是一位从漠北来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越过那些朱漆的大门,最终看向了庭院最深处的一盏茶上。

饮茶的男人手捧茶杯,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属下的回报,忽然他双眉一皱,茶碗摔在了地上,地上的一滩水里倒映出一张眉毛浓重的脸。

他就是勇壮侯。

下属看到茶碗摔碎,立刻跪在了地上请罚二十鞭,勇壮侯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他们谈论之事,正是章颖之死。

下属跪伏在地上,将自己如何买通朝中老臣污蔑章颖,如何在章颖回家的路上布置杀手等等细节尽数抖了出来。

他望向勇壮侯,想要看到回应,却又看到那个男人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接着,庭院外就响起了皮鞭抽打肉体的响声,足足二十下。

庭院里,勇壮侯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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