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骑着电瓶车，没走多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停下车，取下手套，从口袋里慢慢摸出手机，发现仍旧是陌生人来电。
她接了起来，“喂，”
用的是石堰村地道的土话，使得电话对面的人顿了片刻才道，“你好。”
声音清冽冷静，子青脑海里一下浮现沈榭那张沉冷精明的精英脸，
“沈老板早！”子青立刻接地气地打招呼。
电话那头，又片刻沉默。
“沈老板”这个称呼土腥味太过浓重，让久处高端商务场合的沈榭有点猝不及防。
电话这头，感受到对方遭受了一亿点暴击，子青不禁哑然笑起来。
虽然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但气到了敌人，总归也是一件顺心事。
可惜沈榭是什么人，大风大浪没少见，对于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一秒钟就适应了，于是就在子青的笑容还没有停留片刻时，电话里便传来冷静毫无情绪的声音，“不是要我亲自对接你吗，今天我要去石堰村签合同，到时候可以坐下来谈一下，你可以先想好自己的价码。”
子青的笑容凝固了。
什么意思，他还真要好脾气坐下来谈？
他没看出来，她是个暴脾气吗？！
子青笑：“沈老板，你们公司这么小啊？”
沈榭不明所以，“嗯哼？”
“一点租赁合同都要您亲自来签，那你们公司也不大嘛！既然没有几分家业，就应该谨慎投资，别像冤大头一样见啥投啥好吗？”
不等对方回应，子青直接把电话掐断了。
她想象，对方一定被噎死了吧。
总算是把这两天的气找到了发泄口，她心里觉得顺畅不少，戴上手套骑着车儿朝村口走去。
村口，已经摞了一大堆边纸。
见到子青过来，小陈立刻招呼她，“怎么这么久才来？我今天急得很。”
子青朝地上看，小陈说，“喏一共七百斤，都给你放这了。”
“好。”子青点头，立刻掏出手机付款。
交接完毕后，小陈转身要上货车，说“你家路烂我今天送不了，要是不着急的话先等等，我送完那几家再来帮你搬。”
“好。”子青道。
小陈一走，子青看那一大摞边纸，有些犯难。
她家住在半山腰，村里最高处，从乡道拐进去还要爬几个长坡。平时天气干燥的时候，那条路能勉强通面包车，但连日阴雨，道路泥泞，现在还真不好走。
她想，大不了用电瓶车一次一次载回去算了。
只是七百多斤边纸，恐怕得载十来趟。
旁边，正好七孃路过，看见她正在辛苦搬边纸，吓了一跳，“青青，你还买这么多边纸做什么？”
子青抬头，一时没理解七孃的意思，只茫然“啊？”了一声。
“你，你奶奶没有告诉你什么吗？”七孃语气试探地问。
“哦，”子青这时才明白过来，七孃的意思是既然马上要开发了，干嘛还要买这么多边纸。
七百斤边纸，够抄好几个月呢。
“七孃，”子青默了片刻，问，“你是不是把你们房子租出去了？”
七孃顿时脸红，点了点头。
“哎呀子青，这事你也要想得通，抄纸那都是老一辈的事了，现在哪个年轻人还愿意回来抄呢是不是？其实，七孃这样做也是在发展家乡的经济……”
“嗯……是啊，”子青点头，表情虽是无辜，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自我苛责，“所以，张大千他老人家发明的手工造纸术，我们村百年来的立村之本，在我们这一代，就要绝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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