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烈,深秋飞雪。

流石城内,入眼微白。

贺新年着一身红衣揣手依柱,望着纷纷玉尘心生莫名惆怅。

他耳力不错,身后窃窃私语听了个真切:“哎、听说了么?咱小县令成亲是因为要打仗了,他家着急要留后...”

“别瞎说,成亲只是为了拴住都尉一家,不然贼兵一来,他一个文官可不当事...”

“这话在理,要不然堂堂县令娶亲,家里布置会恁随便?”

瞧着满院的风风火火,贺新年也不禁暗自嘀咕:虽说边疆地穷,可你好歹出身京都府,娶亲都不给置办身新衣裳,忒抠门了。

他瞅了会儿忙忙碌碌的人群,咂摸了下嘴,无奈摇头。

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即使敌国即将大兵压境,但这不还没来的么。

咋给县令家干活还不上心嘞,不怕扣工钱吗?

贺新年看不过眼,忍不住开口出声道:

“哎、红绸挂歪了,去搬梯子来搞齐整点。”

“还有你们,碗碟间距要适中,斜楞着能好看么?”

“红毯要到门沿,空那么一大截多碍眼,再去找块续上。”

管家老王头闻言脸色黑了几分,紧步凑到跟前和气问询:“公子当面,老叟冒昧请问,您是哪家府上的俊彦?”

贺新年立时收住了挥舞的手臂,挠头悻悻回道:“响器班鼓手,顺手帮忙指点下,都小事、不用谢哈。”

老王头扫了眼他腰间的小皮鼓,未动声色,面上依旧笑呵:“劳小哥费心,此间布置无碍。还请归位,莫怠了吉时。”

贺新年对于婚礼现场的不完美表示遗憾,但主家已然发了话,他也就没再多言语。

当他悠哉回到了大门外时,班主不满呵斥道:“去个茅房咋恁慢?没给喜主添麻烦吧?要是惹了事,不解工钱的哈!”

“哪敢呐,这不瞧着新奇嘛,多看了两眼。”贺新年连忙摆手打起了哈哈。

此时街道两旁有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一县之长娶亲,合城同庆。

不多时,披红戴花的年轻县令郑玉前,霍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可让人奇怪的是,他脸上不见半点喜色,反而满面愁容。

班主见喜主出来,没管其他,业务动作毫不含糊。手中锣锤旋拧,迎喜之声响彻全场。

手下们配合也是相当默契,听得头前号子起,纷纷操起了家伙什,各显其能。

但见:

唢呐嘹亮震天唱,芦笙婉转声悠长。

管芋合和呈吉祥,钹镲喜庆咔咔响。

皮鼓......

贺新年的皮鼓没敲响,因为已经被他抖手甩了出去,在巧劲作用下,撞上了郑玉前胸膛后,兀自咕噜出去老远。

事发太过突然,当所有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时,新郎已经从马上落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数支利箭呼啸而至,嘁哩喀喳尽数钉在了石板大街上。

从声音判断,弓弦力道着实不小。

贺新年大踏步向前奔去,护住郑玉前后一声断喝:“县令遇袭,闲人退避!”

边关小民虽家贫,但眼界宽广,见识也不是一般的多。更是明白热闹可没小命重要,保命身手很是了得。

他这边喊声刚落,街面上随之就是哗啦一通忙乱。而后,围观之众居然散了个七七八八。

刚起步近前的持刀杀手脚步顿乱,他们完全没料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九钧弓居然失了手?

如今情况超出了预想,但事已至此,不见血是没法善了的,只刹那恍神后,几位杀手又孤注一掷般往前冲去。

房顶的弓手可就老辣多了,第二波连珠箭毫无迟疑,几乎和杀手的短刀同时送到了目标前。

可此时的目标并非待宰羔羊,因为身前多了一个贺新年。

只见他丁步站定,单手平推,一个气团顺势猛然炸裂,被崩飞的箭矢倒飞狂飙,瞬间便把几个持刀人扎了个透心凉。

刚失去主人白马受惊发出一声啸鸣,奋蹄狂奔而去,转眼便远离了是非之地。

人喊马嘶轰然炸响,让偷袭的箭手从愕然中回过神来,仅百步距离,九钧弓所发利箭竟没射穿对方的气盾?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彰徨不定的箭手并没有按照杀手原则撤退,下意识地再次抬手拈弓,他有些不信邪。

可惜的是他已没了搭箭时间,遗憾失去了验证机会。

因为贺新年不知用了何法,在他近前赫然现身,正眼含笑意的打量着他手里的长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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