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说,他肚子硬生生难受了好多天,上吐下泻到没有一点力气。

一天,乔秋筠端着莲子粟米粥递给杨木生,他看着这碗汤羹如同见到了孟婆手里的忘川水,咬着牙关不敢下口。

但看着乔秋筠一脸期待,他一皱眉就喝了一大口。

这次没有想象中或是苦涩,或是粘腻,或是辛辣的感觉,他也没有和前几次一样直接吐了出来。

莲子的清爽萦绕在唇齿间,这是极为成功的一道汤羹。

“姐姐,这次不错。”他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翌日清晨,乔秋筠一出门就听闻乐坊中的议论纷纷。

她拉住一位路过的女子,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看了乔秋筠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教坊使和李溶月起了争执,好像是李溶月怀了孩子,可教坊使不认账呢。她现在正在教坊使的宅邸门前跪着,求他将自己留在身边呢。”

“她不该这样做的。”乔秋筠轻声说道。

以教坊使的地位,怎么会允许出现“伶人与官员私通”这样的黑账,只怕李溶月是凶多吉少了。

她跟着人群向前走去,她们津津乐道着,三两结伴赶去看戏。

但当乔秋筠赶到门口时,人群已经散去了。

在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是李溶月的血。

听闻,李溶月以诬告威胁官员的罪名被打了一顿,她被打到昏迷之后被拉去了一个废弃的柴房闭门思过。

据说,她一直躬着身体试图护住自己的肚子,在昏迷之前,还在低声呢喃着“我的孩子”。

人们说,大抵她所言不虚。

于是,她在人们口中的形象从“在选拔中表现良好破格录取”彻底变成了“趋炎附势卖身得荣”,大家看向教坊使的眼光也不再如以往般尊敬。

乔秋筠带着一碗莲子粟米粥向柴房走去。

这里极为偏僻,走到最后几乎已经看不到人了。

似乎是许久没人打理的缘故,这里萧索的景色让乔秋筠怀疑自己走进了深秋。

杂草毫无生机地伏在地上,枯黄的树叶堆叠了不知几层。

柴房的门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蜘蛛网,狭窄的窗户上还封了几块木板,乔秋筠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能吧碗伸进去的大小的洞。

“李溶月,”她听见窗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来喝口热粥吧。”

乔秋筠从另一个不大的缝隙里向屋内看去,屋内堆满了杂物,没有点蜡烛,只有几道隐约的光线从木板缝隙投进去。

李溶月还穿着她最喜欢的裙子,但那裙子上满是血渍,两腿处更是被鲜血浸透。她蹲在墙角,几道破碎的光照在她凌乱的发间。

李溶月听到乔秋筠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迷茫与痛苦。她挣扎着站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向窗户边挪去。

她没有伸手去接乔秋筠手中的粥。

“放心吧,没有加东西,你看。”乔秋筠喝了一口之后又递了去,这次李溶月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一碗热粥,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

浓粥沿着她的嘴角,混杂着血迹和灰尘流了下来。

等喝完了粥,乔秋筠把碗放回了手中的木箧中。

“救救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说着,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那你当时又何必去威胁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乔秋筠问。

“是我天真了。”她自嘲地说到,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帮我弄开木栓,让我走好吗?我不在这里和你争了,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教坊使让坊外的大汉把我拖到这里,他们羞辱我,我那会听到他们在门外说,教坊使下令,明日要暗中......”

说到这里,她已是泣不成声。

“你很难逃出去,这可能是另一条死路。”

“求求你......如果被发现,我不会供出你的。”

李溶月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还有些青紫。乔秋筠看着她,终是于心不忍。

“等天稍微黑一点我再来。”

夜幕渐渐降临,光宅坊被一层朦胧的黑暗笼罩。乔秋筠知道,李溶月若是被放出来凶多吉少。但她还是于心不忍,选择给她最后一点希望。

哪怕她曾为了进入教坊,与自己争得水深火热,乔秋筠终究不愿看她被暗中杀死在柴房里。

乔秋筠悄悄来到柴房,费力地弄开了木栓。李溶月虚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紧紧握住乔秋筠的手,眼中满是感激。

“快走,保重。”乔秋筠低声说道。

李溶月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黑暗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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