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期感到的从数百步外靠近的灵识其实共有七股,其中只是其中一股虽然并不像人却也并不像妖魔那样给他以古怪而特异的感觉,未期猜测那大概是一只动物,比如狗之类的。

剩下的六股灵识其中只有一股是普通人的水平,和之前从这里逃走的申西沟“群匪”别无二致,虽然未期没记住之前所有“群匪”灵识带给他的感觉,但是他却能猜测这应该是“群匪”其中一个人在陶然国的人要求下带路引其他人前来。

“六个人,其中一个凡人,剩下五个应该都是修行者或者除妖师。

三个人明显强过剩下的,这三人的灵识强大程度都差不多有刚才那方少瑛的水平了,其中一个特别强大,方少瑛也不能比拟。

陶然国真是了不起,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修行者,不管是派来还是撺掇过来的,都实在令人佩服。”

未期笑中带讽,他想到的是陶然国的王室放任方少瑛这妖道暗地里以此地为踞为祸一方,原来却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聚起这么多厉害人物。

如果早知道这陶然国境内是这个样子,未期真不会为救了树和尚在这里多耽搁,眼下既然对方动用了这么多高手前来,只怕刚才在这里大闹一场也都是白费工夫。

尤其是,眼下“灵场”尚可争夺,未期觉得不管这些人是被骗来还是一直被陶然国豢养,发现“灵场”之后也绝不会不起心思。

了树和尚的语气颇怪,似乎欲言又止,发了一个古怪的音之后先把话吞了回去,终于还是开口纠正了未期:“未施主,其实……这可算不上是‘这么短时间’。”

“嗯?”未期不太明白了树的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小僧便是说给未施主听,也实在比不上未施主亲自退出合道状态睁眼看上一看。”

未期不解,退出合道状态,让感官慢慢和自己的灵识、精神重新结合起来,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只感到夜风冷冽,四周薄暗,东方将白。

未期大惊,环视一周。方少瑛被埋住的那个地方已经被一层尘土盖住,在这么似明似晦的环境下看不出变化;但是之前那腿被贯穿的高山仰之前躺着的地方,地上的血却似乎早就渗透大地,干得不能再干。

了树和尚似乎已经是去匪寨其中一间房屋找了陶碗,高山仰的表情已经平静,再给他放在一片稍微干净的地方,犹自轻轻发咳。

可在未期的主观感觉上,他觉得听到高山仰喊“水”的时候好像就是在自己说话之前才对,了树和尚总不能在十几秒、二十多秒之间既把他搬到干净地方又已经找好了瓷碗喂好了水。

未期现在自然相信了,出问题的是自己的主观感觉,听到高山仰喊“水”到自己睁开眼睛的时间绝不止十几秒、二十多秒。

了树和尚看来找到不止一只碗,他查看过高山仰的状态,站起身来又捧了只碗递给未期顺便道:“未施主也喝些吧,这水虽然没空煮过了,但是应该是取的无根之水,可能比井、河水还要干净些。”

未期也不推辞,接过碗来先仰了一口,他本来不怎么渴,水流过他喉咙的时候却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嗓子被润了一遍的舒畅感。

水喝过了,未期便赶紧问:“我们……在这‘灵场’里到底合道修行了多久?”

了树和尚答道:“虽然未施主和小僧一边交谈一边和‘灵场’合道,但是合道期间因为专注于真气流动,一切未投诸注意力的细节都会被我们的头脑、身体刻意忽视。

比如未施主和小僧交谈之间,我们自己感觉上说话从没间断,中间没有投以注意力的换气部分时间便很可能被忽略。

听起来像是话赶话的问答,实际上中间的间隔说不定会有一炷香那么久,甚至如果合道程度更高些,被忽略的时间更久也不在话下。”

未期想要接受这个说法,一顿之后却觉得有些问题,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没法这么解释:“等一下,那么假如我忽略了很多时间,我警告和尚你说有人来了的时候那些人的距离只在几百步外,而且他们是在持续往这边前进。

若距我睁开眼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他们的行进速度怎么会那么……”

了树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明白未施主的疑问了。

答案很简单,不光是时间,空间距离也被未施主的精神所忽略,也许未施主确实感觉到了强大的灵识聚堆前来,但那距离绝非数百步。

无非是未施主你发觉这些灵识的强大和聚集后,就把注意力投于其上了。

这种忽略时间、空间上的细节的现象究其原因的话……

其一是因为和‘灵场’合道后人的身体、精神会处于一种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舒适状态下,哪怕饥饿、口渴等现象都会因为‘灵场’玄气化始、始气化元、元气再化实的过程而被不自觉地填补、缓解。

其二则是合道状态之中,未施主也好小僧也罢所有的感官都被剥离而失去实感,于是能注意到的便只有最显眼的存在和概念,记住一个时刻和另一个时刻,这两个时刻之间的时间便不会被注意到,距离上也是同样道理。”

未期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有另一件事可以印证,之前单独施展黄粱法察觉到方少瑛、那只妖魔、申西沟群匪和了树和尚所在的时候,未期因为感觉遥远,而觉得这些人的灵识之间距离难以确定。

直到亲自到达现场未期才将这些人的位置关系彻底看清,但是反而没能确定方少瑛和那只搭档妖魔的具体位置。

“……所以,他们还很远。”未期终于接受这件事,这却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说明如果没有再利用“灵场”的必要,未期和了树和尚甚至可以等到人到之前赶紧离开,这样也可省去一桩麻烦。

“小僧不敢妄揣未施主感觉到的信息……未施主那用的是‘黄粱法’吧?

结合那无名册子上的记述,小僧这才明白未施主为何会找到申西沟来。”

“是,但……”这件事情未期觉得还是不要隐瞒了树和尚比较好:“……要说我能找来的根本原因,其实主要还是我非无的放矢。

我去过和尚投诉的村落,那里的人诱我来申西沟,用的正是和尚你前来这里的情报。”

“……原来如此。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了树和尚明白了这件事情,或许是想到他自己是如何被方家诱进这申西沟匪寨,叹了一口气,宣了一句佛号。

未期颇欣赏地称赞了一句:“和尚倒是真看得开,语气里一点不怪骗你来的人。”

“世道如此,怪又有什么用呢?”了树和尚也是一笑,“佛法有云‘我观世人如是,世人观我也如是’。

看见秃云山的光头和尚,凡人且敬且畏,是敬多一点,还是畏多一点?敬佩更多,他们向往和尚们的修行吗?畏惧多一点,他们又真的不愿意乘此缘法吗?

这些都是他力之事,不分大我小我,都是非我之事,牵扯进去便是生了本心的愿望,再做不到‘无我’。

那小僧便会和追求的佛法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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