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气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赶忙奉承道:“李侍郎鞭辟入里!经您这么一点拨,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嘛。那二人向来贪图私利,有这等从中渔利的机会,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全然不顾此举会给咱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呀。”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点头,脸上满是钦佩之色,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跟对了人,李敬这等敏锐的洞察力,着实让他折服。
李瑞却是微微皱眉,面上带着几分懊悔,缓缓说道:“当时我就说了,这件事还是让长孙宗明干踏实。你们闹意气,偏要让这两个人去干。如今倒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这可如何是好呀。”他的目光中透着一丝责备,看向李敬,似是在怪他当初没能坚持己见,却也明白事已至此,再多的埋怨也无济于事,只是心中那股烦闷与担忧,却是怎么也消散不去。李敬一听,顿时急了,赶忙辩解道:“我的老爹,关口是长孙彻不干!要照他说的分三年去做,国库里的亏空拖得了三年吗?咱们也是着急补这亏空,才选了贾云、奄水二人去办此事呀,谁能想到他们竟如此胆大妄为,全然不顾大局呢。”他的语速极快,话语中透着一股急切与无奈,额上已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在这闷热的屋内,那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也无瑕擦拭,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
“过去的都不说了!”李瑞下决断了,他微微坐直身子,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一扫先前的颓势,尽显一家之主的威严,“立刻给长孙彻递廷寄,还是责成他去查办。真要有人打着织造局的牌子买田,有一个抓一个。还有,买灾民的田不能够都买光了,没受灾的县份也要买。田价也不能太低,太低了就会激起民变。”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深知此刻必须采取果断措施,才能稳住局势,避免情况进一步恶化。
李敬听闻,心中虽觉得此举或许能有些成效,可又不免担忧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要是那些大户不肯出高价买田呢?毕竟那些人皆是唯利是图之辈,让他们多出钱,怕是比登天还难呀,他们可不会管什么民变不变的。”他皱着眉头,看向李瑞,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与不安,期望父亲能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李瑞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然道:“那就让官府出面压他们买。历来造反都是种田的人,没见着商人能翻了天。只要官府强硬些,量他们也不敢不从。咱们现在首要的就是把这改稻为桑之事顺利推行下去,同时稳住民心,切不可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趁机搅乱了局势。”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在他看来,此刻为达目的,必须得采取些强硬手段,哪怕会得罪一些大户,也顾不得了。
此时,屋外的暴雨总不见小,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风又大了起来,呼啸着穿过庭院,吹得门窗哐当作响,似是要冲破这屋舍的束缚,将屋内的众人也卷入那狂风暴雨之中。
孙土擎着一把油纸雨伞,从二门顶着风刚走入寝宫内院,那风好似故意与他作对一般,一口穿堂风猛地刮来,将他那把伞瞬间刮翻了过去。孙土见状,干脆顺手一松,那把伞便在风中飘飞了开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他心中暗自思忖,雨大雨小都是淋,索性也不再去管那伞了,便在大雨里慢慢走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打湿了他的衣衫,那一身衣物很快便紧紧贴在了身上,寒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可他却仿若未觉,只是一心想着要尽快见到主子,汇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寝宫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斑驳晃动。
靖王缓缓转身,踱步回至书桌前,却并未坐下,而是背着手,眉头微皱,面上满是凝重之色。孙土虽是安在李瑞身旁的管事(吕乔之义子),若带回的消息真大,可能在他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此刻他深知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朝局走向,更关乎着天下百姓的生计福祉。
不多时,孙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前行,好不容易走到了寝宫外的廊檐下,此时的他已然浑身湿透,活像个落汤鸡。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那雨水混着些许泥污,在脸上留下了几道污痕,可他也顾不得了,只是压低声音,恭敬地唤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靖王赶忙放下书,起身走到门口,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孙土,眉头微皱,问道:“如何了?可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的声音虽低沉,却透着一股急切,这段日子朝局动荡,各方势力角逐,每一个消息都可能关乎着局势的走向,他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孙土赶忙躬身行礼,回道:“主子,奴才打听到李瑞他们那边已经察觉到贾云、奄水在浙江的事儿有些不对劲了,正准备给长孙彻递廷寄,责成他去查办呢。说是若有人打着织造局的牌子买田,便要抓起来,而且还提到了买田的一些安排,像是田价、买田范围之类的事儿。”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眸观察靖王的神色,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此次出去没有白跑一趟,总算是带回了些有价值的消息。
靖王道:“这李夫子等人欲让长孙彻去查办浙江之事,看来是想尽快稳住局面,平息那改稻为桑引发的诸多乱象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权衡着其中利弊。
孙土赶忙应道:“正是如此,主子。那李瑞等人如今已然察觉到贾云、奄水二人在浙江的不妥之举,怕是担心此事闹大,牵连到自身,所以急于采取措施,控制事态发展呀。”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深知这朝局复杂,各方势力相互牵扯,一个不慎,便可能引发更大的动荡。
靖王微微点头,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本王这几日一直在思忖这朝局之事,改稻为桑之策,本意在充盈国库,解国家燃眉之急,可如今却被一些奸佞之人利用,弄得浙江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腾。若任由他们这般胡作非为,只为谋取私利,不顾百姓死活,这天下迟早要乱呐。”他的声音沉稳,却难掩其中的痛心与忧虑,眼中满是对百姓境遇的关切,仿佛看到了那浙江大地上,无数灾民流离失所、面露饥色的凄惨景象。
孙土听着靖王的话,心中微微一怔,他原以为主子会想着如何从中搅局,继续与李瑞等人争斗,好为己方谋取利益,却没料到靖王竟是从天下大义、百姓生计的角度来考虑此事,当下心中对靖王愈发敬佩,赶忙附和道:“主子所言极是,那些人为了一己私欲,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实在是可恶至极。可如今李瑞等人既已有所动作,咱们该如何应对才好呢?”他抬头看向靖王,眼神中带着询问之色,等待着靖王的指示。
靖王微微抬起头,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本王以为,此刻不应去阻拦李瑞他们的举措。这天下,终究是百姓的天下,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若只为了党派之争,朝堂之利,而让百姓陷入更深的苦难,那便是本末倒置了。这改稻为桑之事,需得妥善处理,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那无妄之灾,才是正道。”
孙土听闻,面露惊讶之色,忍不住劝道:“主子,可若咱们不从中阻拦,李瑞等人怕是会借此机会巩固势力,往后对咱们更为不利呀。况且那长孙彻一旦去查办,怕是会将与他们作对之人一网打尽,咱们此前的诸多谋划,岂不都要落空了?还望主子三思啊。”他心中虽敬佩靖王的大义之举,可又担心此举会对己方造成不利影响,毕竟在这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相互制衡,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所以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靖王却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坦然,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本王明白你的顾虑,可若只为了党派的私利,而罔顾天下大义,陷百姓于水火,那本王与那些奸佞之人又有何异?这天下,不能因我们的争斗而变得支离破碎,百姓不能因我们的权谋而受苦受难。李瑞他们若真能将浙江之事妥善处理,让改稻为桑回归正途,那也是造福苍生的好事,本王又怎会去阻拦呢?”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那如注的暴雨,心中感慨万千,接着说道:“你看这窗外暴雨,如今天下百姓所面临的苦难,便如同这暴雨一般,来势汹汹,让人难以招架。我们身为朝堂之人,理应为百姓遮风挡雨,而非趁乱谋取私利。那长孙彻为人刚正不阿,素有贤名,若他去查办此事,本王信他会秉持公正,为百姓讨回公道,让那浙江之地重归安宁。”
孙土听着靖王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深受触动,眼眶微微泛红,赶忙躬身道:“主子心怀天下,心系百姓,实乃万民之福。奴才明白了,奴才定会全力支持主子的决定,不再有丝毫疑虑。”此刻他已然被靖王的大义所折服,深知靖王此举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为了这天下的长治久安,为了让百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靖王转过身,看着孙土,微微点头,欣慰道:“你能明白便好。虽说咱们此刻不阻拦李瑞等人,但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你且继续去打探各方动静,若发现有那等不顾百姓死活,妄图再次扰乱局势之人,及时来报于本王。本王虽愿成全他们稳定局势之举,但若有人借此机会行那鱼肉百姓之事,本王定不会袖手旁观。”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威严,虽秉持大义,不参与无谓的争斗,可也绝不允许有人在这关键时刻,再去伤害百姓,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稳局面。
孙土应声道:“是,主子放心,奴才定当尽心竭力,时刻留意各方情况,绝不让那些小人有可乘之机。”他挺直了身子,脸上满是决然之色,心中已然将靖王的嘱托牢记于心,准备随时为守护这天下大义、百姓安宁而奔走效力。
靖王微微抬手,示意孙土退下,而后又重新坐回书桌前,望着桌上那摇曳的烛火,陷入了沉思之中。
靖王喃喃道:“孙土呀孙土,虽已定不可落井下石,但这消息不是专门给你摆到明面上的吗?看样子,李大学士还能多做十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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