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调到上位区已经过去两年了,两年间我回到那个温暖狭小的房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离开那个小家本是我非常抗拒的事情。

但我的离开意味着女儿可以去上夜校接受更好的教育,可以不在日校中被混混一般的其他女孩欺负。

同时也意味着妻子会得到一间可以在夜晚照明的铺子。以及下区我之前待着的公会对女儿和妻子生活上的照顾。

这是值得的,只不过上区意味着更加严峻的搏杀,我除了睡觉几乎不能停下战斗,每天都要带着旧伤苏醒,带着新伤入睡,如此往复。

同时,脱离了家庭的我精神逐渐到达了崩溃的边缘。但我不能回去,我只有在这里,她们才能过的更好。

我学会了喝酒。

上区角笼特供的酒不同于以往的酒精,他灼烫且炸裂的口感独一无二,却可以使得饮用后的我快要崩断的神经在宿醉之后得到奇妙的安抚。

上区每一只肉虎都无法离开这毒蛇般美丽且致命的液体。

但同时,我也变得越发的暴戾,或者说,变得像上区其他肉虎一般暴戾。

我在角笼中越发强盛,但情绪却越发的不受我的控制。

直到前不久我再度与对方的肉虎厮杀了一整晚,最终以对方的生命为代价艰难的获胜,但对于生命去逝去,我早已习以为常。但这次却不一样,我的胜利似乎让我的老板赚了很大一笔,而我也破天荒的获得了一天可以返乡的假期。

我再度踏上了下区肮脏的青石地砖,再度推开了我记忆中那扇破旧的木门。

“回来啦~”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在过去时间中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这声呼唤,但不知为何,这次听到后我的心中再无那般期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有的,只是许些烦躁。

就像……我在场上的笼中搏杀时看到对面的对手一样。

我咬着牙,强行把念头压下,但我并没有回应女人的招呼。

我坐到了同样破旧的木桌旁。

女人似乎看我没有回答也感到了疑惑,转头看向阴沉的我。

“我不是给家里寄了很多钱么?为什么这些旧家具还是没有换掉?”我的手指摩挲着老旧却十分干净的木桌,愤怒的气息止不住的上涌,语气也控制不住的阴冷。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责怪。

我的精神开始恍惚,强烈的渴求感使得我我立马从包裹中拿出了一瓶暗金色的液体。猛的灌了一口,强烈的酒精味在黑暗的小屋中飘荡,并瞬间将小屋填满。

刺激的气味让女人轻声咳嗽了几声,但女人没有说些什么。

她在调整了几下后回答了我的问题。

“都能用,就不乱花钱了。对了,小桔在学校成绩很好的,自从到了夜校后她越来越优秀了……”

不知怎么的,我曾期待的话语现在听来会让人如此的烦躁。甚至令人不悦。

“够了”我能感受到自己额头上跳跃的青筋。语气也越发恐怖。

女人被我突然的言语吓到了。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赚的钱你不用你想做什么?难不成想给别的男人么?”我看向女人,从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我能感觉到我眼神的凶狠。

“我想着……要是你哪天……不想做这份工作了……我们就……”

“不想做?!”我猛的一拍桌子!老旧的木桌在我的拍击瞬间崩碎。

桌角的花瓶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朵鲜红的玫瑰也滚落到女人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地上。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你以为你现在悠闲地生活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我离开了那里你们还能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么?!”我忽然咆哮起来。

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这么生气,但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

无数次的与人生死搏斗。从死亡边缘爬上来后一人独自擦药。

无数次的对人低三下四。在那些豪绅面前说着让我自己都恶心话语。

无数次漫漫长夜无法睡着只能一人默默饮酒。直至看到天亮,再度一人走上那满是鲜血的角笼。

“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要不然我们不……”女人的声音越发颤抖,越发小声。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依旧在咆哮。

女人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着。而我还在怒吼着,咆哮着。

女人逐渐走向了我,想从正面抱住我。但我的心中却猛然涌现出角笼的场景。一张张扭曲恐怖的脸在我眼前闪过。

“别碰我!”我猛的挥手,但常年厮杀的我却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力气对于女人那瘦弱的身体来说是多么的恐怖。

女人被我拍到了墙边。

我暴怒的大脑在看到女人脸上的红色时忽的愣住了。

我举着手小心的靠近女人,但一颗很小的东西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伸手接住,那是一颗水果糖。

女孩站在女人面前,同样颤抖的死死盯着我,但女孩仍然张开双臂,死死的护在女人身前。

“小桔……”我再度尝试向前。但女孩那尖锐的叫声将我死死控在原地。

“你走!”女孩稚嫩的声音用尖叫的声线冲我喊到。

手心中的糖果似乎还有温度,她的主人似乎将她攥在手中很久了。

对呀,妻子都知道我今天回来,女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的大脑依然清醒,但面对着面前的画面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倒在地上额角留着鲜血的妻子,妻子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

我只能压低身子,嘴中说着道歉的话逐渐退了出去。

那天我在那破旧的屋外待了一天一夜,但屋中却没有走出一个人。

我回到了上区,回到了那个算得上给予现在的我一切的地方,我本以心灰意冷。想着干脆直接让自己死在那个台上好了。或许这样那些往日将我当玩物的贵族们还能念一些旧情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妻子和女儿。

但直到我的老板将一只可以通讯的无线电话递到了我的手上。并示意我可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接听。

我随便进了一个没人的训练室,话筒放到耳边,熟悉点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塔克……”

在听到妻子声音的一瞬我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浑身的血液甚至在一瞬间凝固了。

能听到妻子的声音使我无法控制喜悦,我甚至想到了妻子可能要到离家很远的杂货店支付高昂的费用才能拨来这通电话,甚至需要些运气才能让老板接听并传到我的手上。

但喜悦之后便是恐惧,那天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那是我今后每个夜晚都要去忏悔的一天。

我真的很怕在这冰冷的机械中亲耳听到她说出那句话。

我们结束了。

我着急的想要道歉,想要向女人解释,想告诉她我可以听她的放弃这一切,我可以为我做的一切赎罪,只要那个家还对我敞开,只要那个家……

还有人会等我。

但女人的话抢在我的话前。

“回来吧。我们不做了好么。”

我的心中被疑惑充满,同时一股暖流充满了我的全身。简单的一句话将我的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灵魂瞬间救赎。我一刹那甚至对我之前做的种种开始不解。

我竟然放弃了我的一切来到这里,主动选择在整日的痛苦中渡过,在完全不知道前方的结局是什么的情况下去追求和前进。

转身发现,我的全世界都在那里了,都在那个狭小的破旧老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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