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智铭。

1995年的夏天,我迎来了这一生之中最高光的时刻。

听村里小道消息说,我被镇上的重点初中录取了。

发小们听说我考上重点中学,立刻疏远了我。当然,他们的母亲也功不可没,到处说我能上重点初中是靠我外公的姐姐的大儿子隔壁邻居的女儿在镇上的教育局,才能上的。

其实,她们应该知道我外公根本不可能帮我。外公家的果园,我偷摘一个苹果,他都要状告我母亲。后来很久我都很有骨气地没去偷他家的果园。但是他丢了苹果还会和我的母亲告状。最后才知道,他家隔壁的果园主人偷了他家的苹果全栽赃在我身上。栽赃我的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

可见只有我奶奶疼我,她在我吃的面条里有时加两个鸡蛋。

后来又有小道消息传来,整个小学就我一个男生过了分数线,但刚好考在分数线上,所以轻而易举地被顶替了。

我坐在奶奶家破破烂烂的凉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黑白还飘着雪花的电视,依稀记得电视播放着新加坡的武侠剧,一点没有意识到这巨大的变故我应该表现赋予的悲伤。我像圣人一样波澜不惊。奶奶是一个不爱收拾的人,残羹剩肴招惹来了一堆一堆的苍蝇。所以,只有这些讨厌的苍蝇们在我习以为常地拍打中,完完整整地陪伴我度过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夏天。它们在我睡着时爬满我的全身,醒来时一哄而散,张弛有度,训练有素。直到我习以为常。

快去普通中学的前十天,奶奶家迎来了一个客人,她妹妹的孩子,我的表叔,只比我大四五岁。我只知道他妈妈几年前死去了,比我妈妈死的要晚一些。我在大人的交谈里隐约听到,他现在靠卖血在上学。这些都不重要,之后的十天,奶奶每天给我两块钱去买两包香辣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让我和小表叔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一起把面言欢,宠辱偕忘。日子美好,幸福的像花儿一样。

后来我还是去重点中学上学了,奶奶知道顶替的事后孤身杀到教育局!又打又闹的。

星期六回家的时候,表叔不在了,也没有人再提他。我也没有问。其实我一直想告诉表叔,这个电视机你妈妈也看过。她嫌我调的声音大,我当时很郁闷。不久,她就喝农药自杀了。

重点初中座落在乡镇南面偏僻的一隅,齐刷刷一溜平房。班很少,但精贵!像隐居的一个世外高手。报名的那天大人们都洋溢着自豪和骄傲。交费处都被他们挤破了窗户,但也能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校园里午间吃饭喇叭上总要放一些的歌,校长是个老头,歌也便是老歌。

马儿呀,你快些跑,快些跑呀!...

那些年,我一直不知道马二丫是谁?为什么快跑。

老萧说,马二丫是形容我们,快跑是要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遇见老萧是个初一班级第一次排队分班时,后面的同学推了我一把撞在了老萧的身上。老萧微微侧了一下头,睥睨着我,不容分说地一肘子捣在我胃上。我当时疼着冒冷汗,硬挺着站着。老萧长得五大三粗,虎头虎脑,我没敢和他动手,也没敢说话,只是狠狠瞪了他后脑勺一眼。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真的一直懦弱胆小。

追究我的懦弱和胆小起源总是轻易让我想起春花。她是个二十左右的大龄女青年的。代课我们小学二年级的数学。时隔二十几年,我依稀记得她的面容,她的上衣是什么颜色,裤子是什么颜色。她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桃红的上衣映红了阳光中的教室。她的声音很好听,亲切中带着笑意。比那些暮气沉沉一本正经的乡村老教师显然带来了无限的活力。她不是瘸子,只是凑巧崴了脚。印象里她扔粉笔水平很准也很有力度,很多男生女生被她扔的粉笔砸到后,都会吃吃地笑。只有砸到我时,我哭了!我,一个男的,哭了!我吓到了她,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了她的手足无措的样子。班里的同学习以为常,反复解释说,

没事,他就是个哭白虎,胆小鬼!

其实,只有我知道我很委屈,我一直好好听课为什么偏偏砸我!但那时的我很少说话,也许,就因为这样的特别,以后得日子里反而吸引了她的注意。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