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这里是哪里。
一双像是锈蚀过的眼睛睁开了,带着厌倦和疲乏。它浮现于不尽的风沙之中,在苍黄色的昏暗天空中醒来。
土黄色的大地,一望无际。寸草不生,没有一丝绿意,只有碎石和枯萎的朽木。黄土结块,露出巨大的裂痕,粗糙,干燥,龟裂,是一片枯竭的荒芜之地。眼底下近处没有一只动物,只有少许的蛇蝎虫鼠在枯萎的狼藉中爬行。往远眺也一无所有,看不到尽头,只有灰蒙蒙的尘烟飘在混沌的暗黄背景中。这是一片看不到希望的干旱之地啊。
尘土卷进张开的瞳孔中,穿透而过,飘向远方。那双眼睛还是下意识般地眨了眨。它看见地上那些开裂的巨大裂痕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一只爪子从狭窄的裂缝间出现,攀在黄土地上。随后又一只爪子出现,扯着裂缝边缘的土地,努力向上扒拉着。黄土块被这般使劲一拉,本就干燥结块的土块顿时有些形变,浮现出道道细小的裂纹。那爪子的主人竭尽全力地向上攀登,终于露出一颗有些丑陋的青白色脑袋,只见他面目狰狞,露出来的脖子间青筋暴射,像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般终于把手肘成功挂在了地面的边缘。可偏偏这时,无数滋长的裂纹一并崩塌,他所支撑的那块边缘的土块塌碎了,可怜的家伙在一声哀鸣间便随着一抔黄土一并重新坠入了大地的沟壑之间。
但很快的,就有更多只小爪子从不知连接着何处的地底伸出,努力地攀动着这片枯萎之地的裂痕边缘。起初还是一只两只,很快就如同虫群一般密密麻麻,一道道窄窄的裂痕像是蚁穴的出口一般拥挤着涌出一颗颗皱巴巴的脑袋。而毕竟那从地底出逃的缝隙细细窄窄,加之地表的土地还一点都不牢固,这些小家伙中的大部分都在这场攀登中毁灭了,不是被同类拉扯踩蹬着失去平衡坠落就是在即将踏上这片土地之时随松垮的黄土一并塌陷。
真是群可怜的小东西,宛若蝼蚁一样啊。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幸运儿踩着同伴的身体成功到达地面上。他们有惨白而佝偻的身体,瘦骨嶙峋,面目可憎,就像是《指环王》中的咕噜一样。这些该死的小畜生到达地面后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手舞足蹈地拜天跪地,兴奋不已地踩着松散的黄土聒噪地吱吱叫唤着。
“它们是些什么样的可悲的小东西呢,看起来真恶心,简直就是错误的存在啊。”
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俯视着这些赤身裸体的小家伙,如此念道。诚然,从苍茫的浑浊天空往下望去,这些身形矮小的小家伙是如此的卑微。
但那些侥幸者们显然不这么想,他们在短暂的喜悦之后便开始打量着四周。审视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一番后,他们就四散而出,在地上捡起那些肮脏的石块和废柴,在尘土间寻觅虫蛇来果腹。
而在地面上的咕噜们已经开始观察世界,做一些无意义的有的没的事情的同时,还有越来越多的咕噜从地下的缝隙中挤出。
咦?
这时,那双眼睛的注意力突然被一只刚刚从缝隙间爬出来的小咕噜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为何,它竟然觉得这种小咕噜的眉宇间与什么自己曾见过的东西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神似,它能确定只有一点点的相似,但却说不上来是和什么东西相似。可那小家伙分明和别的咕噜们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一样的相貌丑恶,一样的渺小,一样的无意义的在这个荒芜之地试图苟活。
这个恶心的小东西为何如此眼熟?
那对眼睛宽广的视界一下子收拢了,眼里只剩下这个不知为何格外扎眼的小咕噜。它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像被自己遗忘了。
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它苦思冥想,茫然间有一个答案缓缓浮现。
黎子虚。它有点像黎子虚。
什么是黎子虚?
黎子虚......对了,好像,我是不是好像叫黎子虚来着?
.........
一个女人突兀的出现在混乱的电梯厢内。
她生的算是面容姣好,就是分明有着几分英气的剑眉和挺拔的鼻梁间偏偏长了一对狐狸眼,气质便有种诡异的割裂之感。但见她短短的头发被一根白色的皮筋简单地扎起,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披着一条蓝色带兜帽的薄薄睡袍,下身是一条蓝色的短裤,脚上没有穿鞋。仔细看就会发现,看似她是踮着脚尖立在地面上,实则她光着的脚丫与满是鲜血与肉泥的地面有着一点点的距离,其实她修长的身体是一种离地两三厘米悬浮着的状态。
“哎呀哎呀,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会是迦波利想借此机会整我吧?”
还是那个清冷的御姐音,但是说话的节奏和语气都有些怪怪的,有种违和的笨蛋感。
那女人凑近了一些,看着倒在一片血泊中,身上四周都满是血浆肉泥的黎子虚,皱起那对锋利的剑眉。
“本来身体受多重的伤都无所谓的啊,怎么偏偏突然一下子变成这种情况了?”
瘫倒在一片血污中的黎子虚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无论是锁骨间裸露出的已经发黑的血肉也好,还是右手上被洞穿的伤口也罢,这些在他身上刚刚与怪蛇交战留下的众多伤口都还在汩汩地冒着血,但那女人都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注视着他被酸液腐蚀得有些发黑的眉心。
只见黎子虚脸上以眉心为中点,向四周延展出无数细小的裂痕,就像龟裂的黄土地一般。
女人像是在思考着一般一只手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咬着嘴唇,她看着黎子虚斟酌了片刻后,先是抬起手随手打了个响指。只见包围黎子虚的那一摊血肉,全部化成了一股淡红色的烟尘,随即浅浅地在空气中淡去。而黎子虚身上的伤口也在这一个响指过后迅速恢复起来,被血污浸透的白衬衫也在一股烟尘腾起后就变得如新洗过一般干干净净,甚至连早些在厕所里被那老头击倒时留下来的污渍也消逝地不见踪影。
黎子虚的脸瞬间恢复得白白净净,焦烂的嘴唇和牙龈也复原了,但黎唯独他眉间的网状裂痕并没有恢复,而且在失去了焦黑色的掩盖后看起来反而更清晰了。空气中有细小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那裂痕分明正缓缓地延伸增长着。
“先把能解决的解决了以后......然后怎么办好嘞?”
她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姿势的姿势,露出一样费解的表情。看起来她只是摆出一个像是在思考的架势,实则脑袋里什么都没想。
“噼噼啪啪!”
轻响声在安静的电梯厢内不断躁动着,似乎让那女人有些烦躁。她见黎子虚眉间的裂痕已经缓缓地爬至脸颊中间了,嘴里发出“啧”的一声,随即念道。
“哎,不管了,他不醒的话我肯定是一点办法没有的,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没办法。”
她像是说服自己一般这样念叨了一句以后,便舒展开眉头不再纠结,只见她用双手十指交叉掌心朝外地从胸前推出去,做了一个伸展运动后,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随意地勾了一下。
“醒过来。”
......
突然,就在那双眼睛念及此处的一瞬间,只见那些土地间的沟壑突然猛地张大开裂!无数附在峭壁上正在往上攀爬的咕噜纷纷重心不稳,惨叫着向深渊跌落。恍若地震一般,本就龟裂而破碎不堪的地面也摇晃起来,许多土块随着四周的裂痕张开,扬起一阵土黄的的尘土后就碎裂塌陷,与活动于其上的无数咕噜一并坠落。
等等!发生什么了!
那双眼睛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变故,像是突然生出嗅觉和触觉一般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干燥尘土味,感受到了昏暗天空下风吹过身体的凉意,感受到了踩着的地面正剧烈摇晃着。它短暂迷惑了一刻,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来自于自己的五感。它看着地上的那只感觉有些熟悉的小咕噜,只见它正飞快地逃窜着,惊慌失措地避开地上的裂痕。
啊,对了,看来这是我,黎子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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