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美烟三厂附近的榆林路上,矗立着一幢四拼二层的洋房别墅,烟厂中高层职员就住在这里。堂婶对照地址条按图索骥,带领阿凤娘俩上了楼。

进入客厅,一位年轻的西洋女子——大班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凤娘,并用英语简单问话,阿凤娘对答如流。大班夫人点头称是,面露满意的神色,当即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叠合同纸,交给了堂婶;随后又对阿凤娘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面试”结束,阿凤娘示意堂婶告辞。她们一行三人下了楼,堂婶叫了一辆三轮车。

NO.46

在回来的三轮车上,阿凤娘告诉堂婶,大班家中还有一男一女华佣,阿凤娘去统管家务事,还兼职领班。

回到汇山里,堂叔看了一式两份中英文的格式雇佣合同,基本上就是事先谈妥的内容,定于签约日的下个礼拜一“上岗”。合同上已有大班签名,堂叔拿出钢笔在担保人栏签了名,又在铺保栏盖下鸿利行章;然后让阿凤娘也签名,最后填上签约日脚。他抽出一份合同给阿凤娘:“去的辰光交拨大班。”

阿凤娘提出要将工鈿的一半交给堂叔。“断断勿可以!”堂叔正色拒绝道,“大阿嫂,侬千万覅迪能想!”阿凤娘泪眼盈盈,堂叔劝慰道:“好了,定下心来,这几天务必要休息好。”

NO.47

夜饭后,堂婶带阿凤娘俩穿过东百老汇路,来到对面一条小马路——华记路(今已消失的永定路)上的鸿利栈房。楼上有一个房间,日用家具齐备。

“大阿嫂,那先住下来,”堂婶说,“有啥事体尽管来搭我讲。”阿凤娘正要道谢,堂婶一把拉住她的手,动情地说“大阿嫂侬覅见外,自家人勿帮啥人帮。”

阿凤娘执意要送堂婶下楼,堂婶摆摆手:“勿用了,那早点休息吧!”

就这样,在堂叔夫妇的悉心关顾下,阿凤娘俩移民上海终于落地扎根。当夜临睡前,阿凤听母亲给她讲了一个宁波人到上海的故事。

NO.48

阿凤娘清清嗓子娓娓道来,阿凤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有一个宁波镇海人,其阿爸去世早,小顽(念wai)十四岁就跟同乡到上海,在黄浦江上摇小舢板,靠同外国轮船做点小生意过日脚。

有一天,一个英国洋行大班搭乘其舢板上岸,临走皮包忘记拿了。小顽想,人家东西落脱,一定急煞。于是宁可生意勿做,坐在岸边一直等到天黑,等到英国大班来寻,交了拨其。格大班实在感动,拏出一叠美钞谢其,小顽硬劲勿肯收。格大班看其格能真诚老实,就收其为徒,带其一道做五金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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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凤娘接着讲,之后十几年里,小顽磨炼成了一个精明强干的生意人,在百老汇路上开了一爿五金店,后来又开了好几爿分店,生意越做越大,做成了“五金大王”。侬堂叔就是跟其学生意的。其叫叶诚忠,其阿姆也姓洪,也是洪家村人。

故事说完了,看阿凤听得入神,阿凤娘话锋一转,问道:“假使换了侬,又会哪能做?”阿凤不假思索地回道“是人家的东西,一定要还拨人家,姆母教过我,格叫拾金不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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