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秀还有大哥,终究是“有缘无分”的命。

那天在马车上听到的三天时限,就像是个随时要在我心里烧开的水壶,我总害怕,那叶盛兵要对大哥做什么。

我问大哥,大哥却什么都不说,只说让我先安心在侯府住着,其他的事不要多管。

我又问大哥,为什么叶家作恶多端,却没有人揭穿。

大哥说了一样的话,朝堂复杂,牵一发动全身。现如今的朝堂,正往两族和平的方向走,任何一件大事,都可能重新带来战争。家仇迟早能报,但不急于这一时。

三天到了,那叶盛兵,到崔府寻了大哥,说要私下单独说话。

不管我怎么哭闹,大哥都不让我跟着,只让赵二郎看住我。

我怕他对我大哥动手,就甩开了赵二郎,悄悄跟在了后面。

我眼见着大哥跟着叶盛兵进了一家很隐蔽的私宅。我趴在墙头上往里看,却看到了让我非常惊悚的画面。

我竟然看到,那叶盛兵,跪在了大哥面前,甚至,还扯着大哥的手,摸在了他的脸上!

我太惊恐了。

我在春风楼的那些日子,也不是没有见过,两个男子之间会发生的事。

可是,我的大哥,我最亲最爱的大哥,我那芝兰玉树的大哥。原来,这些年,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那天晚上,我在屋里等大哥回来,可是,大哥一夜未归。

直到第三天早上,我才看到,大哥满脸是灰地回来了。

我还没说话,大哥就晕了过去。

赵二郎说,大哥只是太累晕了过去。

赵二郎和我说,那叶盛兵,似是疯了,昨夜,他在叶家的祖宅里点了一把火,叶家人,一个都没逃出来,包括他自己。

这件事,在京城已经传遍了。他正是赶来和我说这件事的。

我问他,齐溱国的律法,是不是有一条,写的是“为官者,禁狎妓,禁龙阳之癖,违者,罢官,徒三千里。”

赵二郎,又一次捂住了我的嘴巴。

他说,这句话,这个律法,在京城,是禁忌。

我再三追问,赵二郎才说,曾经,圣上刚登基的时候,民间有传闻说,圣上和崔侯爷,是从小一起长大,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但是,传闻越传越离谱,竟有人说,圣上和崔侯爷,有龙阳之癖。

当时,杀了好多人,这个传闻才被压下去。

后来,边境动乱,崔侯爷立下军令状,这件事,就再没人敢提了。

赵二郎再三叮嘱我,最近要好好守着大哥,千万别让他去人多的地方。

大哥昏睡了三天才醒。

大哥醒来以后,像疯了一样,烧了好多好多纸钱。

甚至到了后来,崔府的管家,竟然就专派人守着,等大哥烧完纸钱,就端走灭掉。

还是原来那个李大夫,帮大哥把脉。

李大夫只说,大哥有心病,只能靠自己好。

上次,有心病的是娘,然后,我就没了娘。

我求着大哥,和大哥说,我们一起离开京城,不去想报仇的事了。大哥终于不再烧纸钱了,只说好,让我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走。

可是,大哥却食言了。

大哥一个人独自走了,他说他要以四海为家,让我不要去找他。

他给我留了封信,他说,我们家的事,怪不了赵二郎。大哥说,他把我托付给了赵二郎。

我拿着信,去找赵二郎,赵二郎说,大哥只前一天和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什么都没交代,就走了。

我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

他说:“我知道。我本就没有奢求你嫁给我。我只想,再对你好一点,向你赎罪。”

我问他:“是不是我想做什么事,你都可以答应。”

他说,当初山上说的当牛做马,还有效。

我说:“我要当侯爷夫人。”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我似乎在他的头上,看到了白发。

“崔将军教了我武艺,教了我兵法,他对我恩重如山。他对我来说,亦兄亦父。你若……”

“呵,你难道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那叶家若没有人在后面指使,能绕这么一大圈莫名其妙跑去刺杀公主?公主既然想当皇后,那叶家何必得罪她?叶家也只不过是在给背后的人当傀儡。”

我连连冷笑“……我大哥,被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样子,不也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给叶家撑腰吗?”

“那叶……盛兵,为了……我大哥,一把火倒是烧的干净。不就是怕我大哥想去找狗皇帝报仇吗?”

“那狗皇帝、赛月公主和崔将军,三个人的戏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也就你们这些人,整日里为了富贵权势,蝇营狗苟,哄着他,陪他们做这一场一场的戏。”

赵二郎捂着我的嘴巴,想让我停下来,我咬了他一口。

“赛月公主的眼珠子,黏在了崔侯爷的身上。那狗皇帝的眼睛,却都随着崔侯爷转。这世道,真是不公。一男一女,抢一个男人的戏,竟杀死了我刘家和周家的七口人。”

我嘶哑着嗓子继续说:“你们不就等着他们三个,谁先断了情,然后就天下太平了吗?你们不敢说,不敢做的事,我来说!我来做!”

我指着赵二郎的眼睛,“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周家和刘家九口人的!”

赵二郎垂下了紧拉着我的手,捂住了耳朵,蹲了下来。

“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报仇,不也心里清楚,真正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不就坐在堂上的那位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帮你。”

“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这是我在春风楼弄来的药。你给崔侯爷服下,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你了。”

我把那个瓶子,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想想就觉讽刺。当初,他给我姥爷留了药,没保住姥爷的命。如今,倒转了回来,我给他药,让他去给别的男人服用。

“好……”赵二郎拿起了那瓶药,他甚至还笑了笑,说:“心心,我娘在我小的时候,给我取的小名,叫钦钦。你能这样叫我一次吗?”

“不要……以后也不准你叫我心心,只有我爹才能这样叫我!”

“好……以后你要开心一点,多笑一点,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比何家那姑娘,甚至,比公主都好看……”

“闭嘴……你滚啊……”

我转过身,擦掉了眼里的泪。

这你情我爱的戏码,到此为止吧。

那个夜晚,我在崔侯爷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夜。

赵二郎,在外面,守了一夜。

第二天,崔侯爷醒来,我只着了件肚兜,跪在他的床前。

我问他“侯爷,我周家和刘家的九条人命,您觉得,能不能换来一个侯爷夫人的名头。”

崔侯爷扶额,让我赶紧把衣服穿起来,说:“你本不必如此。你有大好年华,完全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看遍这大好江山。何必要守着这逃不开的牢笼过一辈子。”

我说:“不,我要守着你们,若哪一天我家九条人命没有换来所谓的天下太平,那我就拉上所有人陪葬。侯爷若是不允,我马上就这样赤条条地去崔府门前吊死。侯爷能拦我一天,拦不了我一辈子。除非侯爷今天就把我给杀了。”

我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甚至有点开心,我说:“这是你们所有人,包括……圣上,欠我的。若我活着不能在你们心里种下一根刺,那我就是死,也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好过!”

崔侯爷深深叹了口气,穿好衣服,在床沿坐了好久。

后来,他把我的衣服披上,打开门,见到了跪了一夜的赵二郎。

崔侯爷对他说:“少钦,你喝完我和夫人的喜酒,就去北边军营里守着边疆吧。”

我和侯爷大婚的那天,据说,皇帝在崔府大闹了一场。闹得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是,崔仲岩的脖子上,有吻痕,胸口上还有三道指甲掐出来的印子,我却看见了。

我们结婚的次日,就是赛月公主和皇帝的大婚。

那天夜里,崔仲岩在那冰冷的水池里,泡了一夜。

就这样吧。

谁也不要好过!

这就是娘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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