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九月,寒风瑟瑟,上官婉儿一行人正沿着九华山下蜿蜒起伏的道路缓缓徐行。山峰峻峭仿若剑戟般直插云霄,云雾缥缈缭绕其间,恰似仙家精心布下的重重迷障。

众人放马南行。排头的是两个面色冷若寒霜的剑客,李逸风和上官婉儿各乘一骑,并肩而行,他们的眉目之间皆流泻出甜美的笑影。

身后陡然间策马奔来三骑,人马尚未现形,滚滚尘土方已扬起,宛如一道迅疾如电的光芒疾驰而过。

李逸风满心诧异,匆忙坠马凑前,急切问道:“书兄,是不是有何变故?方才那三人瞧着似有十万火急之事。”这位年轻的剑客甚至连正眼都未曾施舍一下,此人正是上官婉儿的挚友——凌云剑书逸城,他乃是“五绝”之一云澜客的高徒。自小就对上官婉儿心怀倾慕,奈何两人自幼一同长大,彼此太过熟稔,终究难以成为恋人,上官婉儿也仅仅将他视作兄长。

另一个老剑客徐徐说道:“他们乃是白虎堂的人。”此人正是九华山第一剑客——九华剑苏流川。他曾经是上官渤的贴身护卫,后来因性格刚直,实在看不惯官场的虚与委蛇、尔虞我诈,又担忧自身会给上官渤带来诸多麻烦,便毅然决然地离去。上官婉儿亦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人关系亲密非常。

李逸风道:“伯父,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不利?江湖人心叵测、阴险诡谲,不得不防啊。”话虽这样说,李逸风只是担忧上官婉儿,自己却没有真正经历过江湖险恶之事。

书逸城傲然说道:“管他什么江湖是非!倘若敢来侵犯,我必用他们的鲜血来浸染我的凌云剑。”

九华剑苏流川心中暗忖:“这少年口气倒是张狂,心中不禁涌起一阵不悦。”

上官婉儿道:“逸风,你不要担心,有苏伯伯和逸城在,定然不会有事的,一般的江湖门派断然不敢前来。”

书逸城听到上官婉儿如此言说,心中自是欢喜非常。但因上官婉儿还提及了“苏伯伯”,感觉有人分去了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位置,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甘,便转头瞥了一眼苏流川。

苏流川面沉似水,道:“贤侄,你这手无缚鸡之力,怎就敢带婉儿出来?”

上官婉儿笑道:“苏伯伯,我可以保护他呀!”

李逸风微微一笑,紧紧勒住缰绳,神色淡然地说道:“婉儿想要出来散心,我没有多加考虑,便陪她前来。只是和她出来之后,我总是担忧会遭遇危险,以往倒是从未有过这般忧虑。”

忽闻背后有人高呼:“前方无路,劝君莫行。”李逸风惊愕回首,只见一乞丐安然端坐于路沿。书逸城不禁心头一震,暗自思忖:“此地竟有一人,我竟毫无察觉。若非方才因听婉儿言语而分神,那必是此人武功高深,能够屏息匿迹。”

李逸风道:“前辈,前方明明有路,您为何说无路!”乞丐道:“有些路,只可前行,却难以后退,算不算有路呢?”

上官婉儿身姿灵动,一只脚从马镫轻轻抽出,纵身一跃,稳落于地,双手顺势松开缰绳。行至乞丐身旁,将随身携带的吃食递与乞丐,并肩而坐,道:“老伯伯,我们欲往黄山游玩。您为何说前方无路?方才还有三人已然过去。”

乞丐见上官婉儿单纯良善,又给自己吃食,正所谓“吃人家嘴短”。遂言道:“小姑娘,路,非人人皆能走。有些路,仅特定之人可行,他人走不得。若强行前往,必是死路。”

苏流川毕竟江湖阅历深厚,便对其余二人说道:“此人不简单,绝非普通乞丐,我们还是原路返回为妙!”上官婉儿仍欲刨根问底,乞丐却缄口不言,转身离去。

上官婉儿回到人群之中。

苏流川说道:“婉儿,我们还是返回吧,我觉这乞丐话中有深意。”书逸城反驳道:“怕什么,婉儿想去,我们便陪她去。婉儿,他们不敢去,我陪你去。一切有我,你放心。”

李逸风一则忧心前方暗藏危险,二则担忧婉儿一意孤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婉儿,静候她的决定。

上官婉儿道:“那我们便不去了。苏伯伯,您与逸城回吧,我和逸风去雨云寺逛逛,过些时日回去时,我再去拜访您。”书逸城闻言,满心不情愿,悻悻道:“婉儿,那太过凶险。他又不会武功,遇危险可如何是好!”上官婉儿决然道:“就如此定了。”

几人遂在此作别。临走时,苏流川关切叮嘱道:“婉儿,若遇何事,就到回香阁寻我。”书逸城虽未发声,却一步三回头,直至不见上官婉儿她们的身影,才策马疾驰而去,对苏流川这位武林前辈也未作辞别。

夜幕来临,李逸风和上官婉儿便在云间客栈歇脚。

上官婉儿住在李逸风隔壁。

李逸风找店家打了洗脚水,准备了她最爱吃的青色橘子、葡萄。胃疼药,她知道婉儿胃疼,平时又是大大咧咧,不会照顾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婉儿这样的大小姐,平时女仆佣人前呼后拥,也不必她自己操心。可这次不一样,没有人照顾她,不能让他受委屈。

李逸风将东西拿到门口,敲门说道:“婉儿,是我,开一下门。”

上官婉儿打开门。李逸风将东西递给她,道:“有什么需要,你喊我,我在隔壁,能听到。”两人四目相对,满是爱慕与感动。

上官婉儿,道:“好,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喊我。”李逸风满含不舍的回去了。

李逸风正要上床休息,突然听到外面有女子的声音呼喊“救命”。李逸风立马冲出房门,站在门口,喊道:“婉儿,婉儿……”

夜凉如水,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寂静的客栈。李逸风焦急地站在婉儿房门前,见无人应答,心急如焚,便欲强行破门而入,却发现门竟未上闩。

屋内空寂,不见婉儿的半点踪迹,李逸风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万分,仿若失聪的猫头鹰般茫然无措,在屋内四处乱撞。

当李逸风一脸无助地蹲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时,院中忽然传来上官婉儿那甜美又熟悉的声音。李逸风犹如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飞一般地跑下楼去寻她。只见一群乞丐将婉儿围得水泄不通,那架势仿佛要将婉儿生吞活剥一般。

李逸风毫不犹豫地冲到婉儿身前,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上官婉儿轻轻拽了一下李逸风的袖口,美眸中透着一丝镇定。李逸风满脸紧张,回头急切地对上官婉儿道:“婉儿,别怕,有我在!”

上官婉儿掩嘴窃笑,娇嗔道:“幼稚鬼,不是你想的那般。他们要去黄山,欲寻他们的执法长老。”

李逸风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回头问道:“那他们为何缠着你?”

“他们刚来就要店家给安排上房,店家不允,他们便开始胡搅蛮缠,撒泼打滚。我担心会打扰到妇孺孩童,便正在给他们讲。”

这时,为首的乞丐大声嚷道:“你是何人?我们正向上官姑娘打听本帮长老的下落,与你何干。”

上官婉儿连忙说道:“各位兄弟,这是我朋友。他不明情况,有所误解。”

“婉儿,此事与你无关,你就不要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歇息吧!”李逸风凑到婉儿耳边,急切地说道。

上官婉儿却仿若未闻。她转向群乞,正色说道:“各位兄弟,我虽不认识你们长老,但你们不可在此肆意妄为。店内还有带小孩的住客,咱们不能这般。”

这时,另一个乞丐蛮横地说道:“我们凭何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说着他们便蛮横地往里硬闯,上官婉儿身形一闪,一个腾空飞身,如轻盈的飞燕般稳稳地挡在他们面前。他们一拥而上,上官婉儿轻喝一声,使出一招“幻影掌”,掌风呼啸,如狂风骤雨,却只将人逼退,并不伤人。群乞非但不领情,攻势反而愈发凶猛,上官婉儿无奈,只得玉手一挥,指出流光镖,四只飞镖如流星般划过,擦着冲在前面的几个乞丐的脸颊而过,那几个乞丐顿时吓得面色惨白,慌忙后退。

李逸风被上官婉儿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他第一次见婉儿出手,没想到竟如此厉害,自己刚才的担心显得那般多余,不禁在心中暗笑自己的愚蠢。

就在这时,白天的那个乞丐如鬼魅般飞身到群乞前面,厉声道:“还不谢谢人家姑娘手下留情,否则你们小命难保。”

群乞见正是他们的执法长老,顿时噤若寒蝉,恭恭敬敬地对婉儿说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执法长老怒目而视,对群乞训斥道:“平日里叫你们不要仗势欺人,你们如今可知人外有人?”

为首的乞丐面露愧色,说道:“长老,帮主失踪,其余四长老亦一夜之间下落不明,属下实在忧心如焚。这里乃是前往黄山和九华山的必经之路,弟子们在此等候,才与姑娘发生冲突。”

执法长老转向上官婉儿,满脸歉意道:“敝帮弟子冲撞了姑娘,老乞丐在此向姑娘赔罪。”

上官婉儿微微欠身,道:“老伯伯,原来您是他们的长老,着实未曾想到。”

执法长老长叹一声,道:“老乞丐贱名洛山河,敝帮突生大事。追查后发现,线索皆指向黄山。这才与姑娘白天相遇,说来也是凑巧。”

“老伯伯,那您白天为何劝我们不要上山,究竟所为何事?”

执法长老眉头紧皱,沉声道:“黄山上已被朝廷重兵包围,皇帝身边的红人‘六君子’亲自领兵。我是怕你们上去陷入险境,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李逸风踱步至上官婉儿身旁,以一种深邃难测的神情凝视着婉儿,沉声道:“婉儿,原来你竟身怀武功。”

上官婉儿低声回应:“我从未说不会武功呀!”

这使得李逸风愈加自卑,原以为自己身为堂堂男子汉,能够为婉儿遮风挡雨、护其周全,未曾料想婉儿也是武艺高强的高手。在这个以武功高低评判一个人良莠、区分强者与弱者的时代,怎能不让人自叹不如呢!

洛山河语重心长地忠告:“小姑娘,如今这世道人心险恶,你心地纯善,务必学会保护自己。即便对最亲近之人,也不可毫无防备,他们皆有可能对你心怀叵测。”

上官婉儿盈盈一拜,道:“多谢老伯伯,婉儿铭记于心。”话落,洛山河便率众离去。

李逸风此刻面对上官婉儿满心狐疑,不知该从何问起。踌躇片刻,扭捏地问道:“婉儿,你方才施展的武功究竟是何路数?当真是厉害非凡。”

上官婉儿娓娓道来:“此乃幻心诀。是我年幼时,爹爹让我一高僧传授的,并说长大后可保自身无虞。”

“那你与梅兄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我这门武功主要能够制造出逼真的幻境,让敌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从而轻松取胜。但有一缺陷,对方要是内力比我高强,就无法令其陷入幻境。梅兄所练的乃是剑法,属于外功。若非要分个高低,我当下略占上风。但他对武学痴迷至极,而我只是为了自卫防身,假以时日,他必定比我更强。”

次日,两人踏入九华山。

层峦叠嶂的山峰如巨龙蜿蜒,连绵起伏。云雾似轻绡薄纱般缭绕其间,仿佛给山峰披上一层如梦似幻的神秘面纱。山间古木参天,郁郁葱葱,那挺拔苍劲的树干恰似岁月的忠实见证者,无声地诉说着千年的悠悠沧桑。

上官婉儿对李逸风轻言:“这座寺庙的主持乃是爹爹的挚友,在我十五岁那年,主持曾亲至我家,还赐予我一颗舍利。”言罢,便将其取出让李逸风端详。只见那舍利宛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散发着柔和而又坚毅的光芒。

两人来到后院,用过斋饭,正于院中闲庭信步时,迎面忽地闪出五人。高声言道:“上官小姐,久违了。”

上官婉儿秀眉微蹙,道:“你们是何人?我与你们可曾相识?”

“我等不过是山野村夫,怎入得了您这千金大小姐的贵眼呢!”为首之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人正是“五绝”之首的云澜客。

上官婉儿面露厌色,无意理睬,拉着李逸风便要离开。这时,另一人横身拦住两人去路,戏谑道:“别急着走呀,能见到您可真是不容易。我们盯梢数月,您身边始终有人护佑。”

李逸风挺身而出,将上官婉儿护于身后,怒喝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朗朗乾坤,竟敢行此恶事?”

这人大笑一声,道:“不过是个穷酸教书先生,可惜此地并非你那小小的私塾,赶紧滚远点!”

“她可是上官大人的千金,你们难道不怕王法吗?”上官婉儿听着李逸风的话,心中暗骂:“这真是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幼稚至极的家伙,对方盯梢数月,又知道我的姓氏,必然是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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