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老沙已经死了,在这阴曹地府等自己?”

簌簌抖落一片掉在肩头的落叶,李化鲸收起灯笼,心下怕了两分。

他犹疑着细询住在心口的小人,脑中却想起一则以往在酒肆喝酒时老沙吐露的旧闻。

那是十年前,安州守将叛夏。控制了江口到安州一片的开阔地带。沙家父母都是商贾,专卖粮草与夏人,也是乌镇最大的善人,施粥发米都是常事,周遭穷人都是感恩戴德。

那日晚,沙父教儿子到跟前,偷摸给他看了一副地图。

“是安州布防图!爹,你从哪得来的。”此时沙坡田十六岁,吃了一惊。

“不要问。我今夜偷偷去江口坐船,献图给夏兵。王总兵占着区区一隅之地,决计扛不住那些鞑子。乌镇可不能再被屠一次。”

千叮咛万嘱咐,教沙坡田千万照料好家里,不要把爹爹投达子的消息说与人听。沙坡田浑浑噩噩表示记住了,沙老爹便偷船跑走。

沙家富有,沙爷爷清闲,最爱听一曲岳爷爷杀金贼,小沙胖得运动不了,也便跟在爷爷旁听说书。听闻爹爹要做汉奸,他心下紧张,正巧爷爷来问事,激动之下便说了此事。

沙爷爷沉吟片刻,只是摸摸沙坡田的脑袋,几日也无事发生。

待那安州城破,王总兵吊死。沙老爹真正回来了,沙爷出来迎接,忽然一拳便揍在面孔上,拳打脚踢,怒地骂这个汉奸儿子。

全镇人听了,或有鄙夷,大多感激。他们都听说了安州城被屠灭的消息,除了一个刘姓叛将的兵,全城都杀掠一空,是以全镇百姓颇为感激这“善人”。

沙老爷骂了半晌,周遭都是劝自己的镇民,愈发气愤,当晚便吊死在梁上,一封遗书全文怒斥儿子的汉奸行径。

沙坡田从此和靠着汉奸做事得以幸进的老爹决裂,待他们去残破的安州做汉奸头子。自己则独自在这乌镇扎下根来,和“兴汉会”接洽,十年生聚,竟有小成,在乌镇独领一个堂口。

朝鲜北部的习俗,帮子鼓,褥子锣,瞑目棺材能入土。不把汉奸捉回来跪着,想来沙爷不会瞑目,自然也不该入土,便也在墙根放着。

这口棺材,沙坡田明说是装了他爷爷遗骸的,怎么?

兴许里头是别有洞天,兴许里头连着地窖。可沙坡田一向敬重爷爷,再如何隐秘行事,把藏兵口放在茅厕下也够了,如何要放在棺材里?

种种疑点实在太多,饶是李化鲸也怕了二分。

方头布鞋疑惑地圾拉着地面的树叶,李化鲸寻到一根七尺的棍头,和一把尖头朴刀,又找到一个装水的葫芦,去茅厕打了一壶屎尿,迟疑了片刻,便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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