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从南门出发两个钟头多一会儿,十几里的大路走走停停已经十点多钟了,路过乡场上再向右边走几分钟,迎亲的队伍就吹吹打打来到了谷家大屋前的晒谷场,马上有人出来迎接,又是一阵喧闹,两边的亲戚有很多熟人张口就能聊起天了,个别嗓子大的还在一个劲儿的说路上没说完的故事,两个小男孩子追着问:天坑里真的住的有神仙吗?哪里有神仙,都是惹你们玩滴,好生读书以后下长沙上武汉屋里大人才有好日子过呢。你我说的都是吉利话开的都是热闹玩笑,主家客家都要为对方添喜越发显得大家客客气气完完满满。运银第一次看到如此齐整的青麻石晒谷场,比小学的操场小不了多少,麻石在清晨的薄雾里泛出冷光,越发映出着喧闹的人群和这场热闹喜事。
一走进晒谷场就进堂屋了,谷家大屋开阔无比,三进的院子住得下几十口人,一进大门口围着老老少少就沸腾起来,专门安排了几个有经验的中年男人迎客把人往堂屋里带,几个年纪稍大的妇人用打盘端上热茶,茶杯一律用的白瓷茶杯,热气一股股冒起来。客人一看就知道烧茶的人一直在不停加火免得水冷下去泡不开茶叶,光是茶叶都是从湖北鹤峰买来的高山绿茶,听说那个地方山高得可以摸到星星,一年四季都有神仙住着所以终年雾气不散种出来的茶叶也沾上了仙气,不比本地的茶叶又香又嫩茶叶直接吃得滴,一泡过后的茶色是淡淡的小草刚冒头一样的黄绿色不是本地茶叶的那种灰褐色。热气腾腾的茶杯一上来就被天不亮赶路的人端走了,春天来了温度高了但清早却冷得像冬天棉衣不能脱,双脚因为走了十几公里的路不冷但手却有点冷麻了,一杯热茶这个时候对客人来说最相宜的。还有些本来是两家熟人的亲戚见了面自然要寒暄几句……四周都是人声,大家暂时忘记了今天的男主角。新郎官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迎亲的步骤全忘了。突然晒谷场两边响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过后就是漫天飞舞的红色鞭炮纸屑伴着白色的火药烟雾,把男家女家的人都给包围起来。
还是程表弟看到呆若木鸡的新郎官,拉了两个叔伯婶子簇拥着运银进了正堂屋。堂屋还是老式木门槛,高半米多要抬起半条腿才跨得过。运银穿的中山装是特意为结婚做的,刚上身自然有些紧,跨门槛时还费了点劲儿。直到这时迎亲的还是送亲的才安静下来,各回各的队伍,好履行各自的职责。
屋外的人群此时又都挤到了堂屋或是过道里,运银走到神位前,谷家双亲正坐在太师椅上,桌子上点着两尺来高的红喜竹,火焰不停舞蹈预示着喜事。迎亲主心张师娘推着新郎官,嘴里高声说道:“新郎官给亲家老爷亲家岳母娘磕头啦!!!”运银机械地跪下来,双手撑地磕了三次。谷家司仪马上扶起来拍拍土,亮声嗓子:“来人接担子!”迎亲的小伙子依次挑过四付箩筐,一担鲜猪肉,一担新米酒,一担豆腐干,一担麻糖点心,谷家也有四个人接了往堂后屋走了。人多太热闹这时督管拉了下司仪的衣角边,司仪马上懂了吩咐下一个流程:“厨房开饭,迎亲的上客请上坐,送亲的好友吃饭好出门啊”,啊字拖着足有半分钟示意众人要开席了,于是大家都开始向院子左边的大桌子边走去。
天好,宴席开在晒谷场里。只见人群散在十张正方桌边,开始喝酒扯白话,酒杯相碰的清脆瓷器声不时响起。程表弟和运银坐一桌,上手坐着老岳父大人和几个叔辈的人交谈,运银本来就有点怕这个做过官的岳父大人,此时越发不敢说什么。好在程是个活跃分子,一会儿恭维下老丈人一会表扬下新郎官,酒桌上一直热闹着。
谷家丈母娘没上席,直接来到春浓的房里,远远就听到哭嫁声。春浓坐在几个姐妹当中,看到妈来哭得更伤心了,拉开手巾叫了几声妈。妈也哭,拉起衣襟角檫眼泪水,有人拿过来凳子就顺势坐下来,边哭边说:“春浓,你莫哭,迎亲的人在到吃饭,马上就到时辰”。春浓一听,哭声又提高了,几个小姐妹也越发哭得舍不的,彼此都哭腔道“春浓姐姐你莫哭,做女儿都要出嫁的,只想嫁到一个乡,时时不忘姐妹儿的情”。是的,女孩子们都知道嫁了人就不是一家人了,以后也不是见不着只是有些事有些话就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了,做大人要有做大人的样子,这是土家女子知道的道理。如果没出嫁你可以跟父母兄弟姐妹撒娇发气,但到了别人屋里,该做的事要抢着做,该受的气要心平气和的受,遇到男人性格不好的说不定还要挨打呢。幸好这个姐夫哥是教书先生,听说性格也好家里条件也好,嫁过去衣食无忧就是婆子娘不好怎么相处,这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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