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某个春日,在那座小院子里,李潇问江烟里:“你不怕吗?”
江烟里笑了笑:“怕有什么用呢。我也想害怕啊。”
顿了顿,她说:“可是再没有人……会在我害怕的时候抱住我,嘴贱着逗我开心了。”
李潇知道她在说谁。
自从江渊“伏诛”,江烟里很少提起他了;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她不在意的表现,相反,有的东西,越不提,越是刻骨铭心。
钟妍华也知道这一点,可她最爱故意提起,仿佛用刀子一下一下剜心,好叫她永远忘不掉,没有权力的下场。
潜龙在渊吗?
江烟里似乎是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
老师并不知道吧……老登死前,她得到了一些东西,而正是那样东西,让她暂时退让一步。
是她兄长的信,是她的双生兄长……下黄泉了,也还担忧着她这个顽皮的妹妹。
江烟里拿到信的那一日,倚在窗边,听了一夜的初夏雷雨。
其实兄长也苦夏。
他……不知如何做到的,从地狱里爬上来,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江渊隐晦告知她,钟妍华并非常人,有神异之处,虽无法详尽告知,可与她斗,不仅伤及自身,恐叫天下大乱。
又说,阿烟呐,虽然为兄从小就讨厌李潇,可他大抵是这世上除为兄之外,最后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了,你若当真喜欢,便随意给他个名分,别的还是任你折腾;若他敢有负心之举,哥哥不介意再爬回人间一次。
还说,阿烟,哥哥如何不知晓你的志向呢,可是这个天下,早已糜烂、无可救药了,它不需要你力挽狂澜,它需要的,是刮骨疗伤;称帝很好,大权在握,天下归心,可你在承接光芒时,必定会有阴影蠢蠢欲动。
继续说,是哥哥无用,无法再陪你了,可你千万要多活几年啊,为了一时的气性,毫无准备地称帝,恐怕不久便能黄泉相见……你哥哥我好容易松快下来,还想逍遥几十年呢,可千万别来烦我。
絮絮叨叨一大通,江烟里认真看着,逐字逐句,认真看着。
而后,按照信中暗示,在《苍穹纪》里发现了那张写着地址的字条。
又从一件红裙里,找到了一张药方。
她对着这几张薄薄的纸页枯坐,雷雨尽了,天光亮了。
罗逐月从外头看见她一脸苦涩,不由问:“殿下可是又犯了腿疼?”
江烟里看过去,一时没有说话。
片刻后,在诸多宫人、女官惊骇的视线下,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泪珠滚滚,笑得直不起腰。
好半晌,她才喘着气拭去笑出来的眼泪,对罗逐月道:“没有,不疼了。”
顿了顿,颤声道:“……再也不会疼了。”
她是有后路的人,而给她铺好后路的那个人,暂且堵死了后路,既可以纵着她放手一搏、以免不甘,又可以叫她不至于早早黄泉相见。
过了一会儿,罗逐月又来了,说钟妍华求见;病弱女子进来了,见她独坐榻前与自己对弈,没忍住打趣:“昨夜雷雨,臣还担忧殿下腿疼,特意来看看您——谁成想,殿下如今却是越发叫人看不出来心中在想什么了。”
江烟里笑而不语。
钟妍华同她提起,陇西李氏近来不安分,暗中敲打她,莫要念及所谓情爱而心软:“……总有一方要上刑场,殿下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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