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得活着,来日黄泉相见,再揪着他揍一顿。
次日,江烟里叫来了许多人,足足十五个,在她榻前站定,男女老少,无一不目光悲戚。
她定了定神,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恐怕死不了,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还有退路。
哪怕她败于这样防不胜防的、肮脏的手段,可破船还有三千钉,她败了,那些人也别想好过。
有时候……哀兵必胜。
江烟里一一嘱咐过去。
几个一手提拔的寒门文臣,被她托付朝纲,以及变法的纲要;几个曾经一同血战的武将,被她托付京畿防卫、边防;最后是几个心腹女官,包括罗逐月在内,江烟里叫她们千万莫要跟钟妍华对上,更莫要复仇。
女官们都惊愕不已:“她可是……殿下的老师啊!”
江烟里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她们身后的文武官员,满意地看见他们面色几经变化,最后停留在隐隐的愤怒上。
而后,她虚弱地咳了咳,一派光风霁月的清朗气度:“这一趟求仙证道之旅,我不得不去。你们切不可为我不平,更不可做些蠢事!”
顿了顿,也没忘了拉踩:“陛下……咳,骄矜自傲,好大喜功,但好在他还乐意装仁善。钟妍华……”
装作为难地含糊了一下,神色复杂:“……也并非赶尽杀绝之辈。你们只要安分,就不会出事。”
江烟里就更满意地看见,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并且燃起了斗志。
她又加了一把火。
“不要哭,不要为我可惜!”她抬手,擦去了罗逐月脸颊上的泪,温柔不已,“我江烟里,如今不过二十五岁,生为天家贵主,手掌天下权柄,力挽狂澜、复江山太平,此生已是无憾!死也好,流放也好,去求那不存在的仙也好!”
她说着,强撑着坐直了身体,脸上挂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孤,不悔。”
“哪怕身死,来日史书工笔,孤仍是镇国长公主,挽江山于危难、扶社稷为苍生!”
然后,她让人送走了这些官员;再然后,她遣散了所有宫人女官,只剩下罗逐月和一个心腹婢女。
她看向罗逐月,笑道:“阿月,我最是放心不下你,你另投明主去吧。”
罗逐月没有哭,也不肯听她的:“我与殿下共存亡。”
江烟里顿了顿,道:“另投明主去吧。但不要在长安。明白我的意思吗?”
罗逐月愕然地抬头,看向她。
江烟里笑了笑,有些高兴,还有些怀念:“你不是早就被我封为县侯,遥领阳县了?回到你封地上去吧,天下或有大乱。”
她想了想,又说:“当然,一切要以保全自身为上。玄武军我留给你了,你要保全他们啊!”
罗逐月愣了愣,听懂了她的暗示,紧了紧拳头,俯首叩地:“谨遵殿下令!”
江烟里这才满意点头,而后看向那位心腹婢女,兰颐。
她温声道:“兰颐,若来日……来日乱起来了,你定要带走长平县主。”
长平县主,是她五姐的独生女儿,和她很像,或可成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走了。
不久后,她也被抬着塞进马车,皇后身边女官竟然妄图羞辱自己,她觉得真是荒唐可笑。
帝后都是蠢货,连刀剑都握不稳,竟觉得几句奚落流言便可以叫她痛哭流涕、羞惭到不敢见人了!
江烟里直接削掉了她耳朵,穿上了那条红裙——那是她整理江渊遗物时发现的,他为她准备的凯旋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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