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天云胡须轻颤,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真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明明身为岳父,却总是在他这里处处碰壁,毫无进展。

心中的不快逐渐累积,最终化为一句直截了当的话语,“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浅浅了。”

这句话,既是无奈,也是决绝,犹如在宣告一段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故事。

沈慕尘身形微顿,眼中闪过几分讶异,缓缓抬起深邃的双眸,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归于沉静。

予天云的面容在微风中显得更加冷峻,鼻间轻轻发出一声冷哼,心中暗自思量。

方才在屋内满口应承,无非是权宜之计,为了安抚女儿那颗易感的心。

否则,他又怎能安心让沈慕尘独身步入这幽静的庭院,与自己面对面地展开这场蓄谋已久的对话。

接下来的话语,才是他真正的意图所在,是他为女儿铺设未来之路的关键一步。

沈慕尘犹如洞悉一切,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默默地低下头,以一种近乎于谦卑的姿态准备聆听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心中波澜不惊,似是早已预料到这场谈话的不易。

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予天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考究与审视,“观你举手投足间,言谈有度,不似寻常门第所能孕育出的气质,想来你的家族底蕴定是颇为深厚吧?”

“底蕴”,这个词对沈慕尘而言,承载着太多过往的记忆。

的确,若时光回溯至太平王权倾朝野之时,沈家的荣光足以令世人仰视。

沈慕尘嘴角轻轻上扬,勾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祖上留下的基业确实丰厚,但时过境迁,到了我这一代,已是风光不再,比不得往昔的辉煌。”

闻言,予天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惋惜,但随即又化作了深深的叹息。

如此看来,沈慕尘也不过是个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罢了。

可是,若是他能够更加细致入微地观察,便会察觉到沈慕尘所操持的口音,并非大凉本地的方言,而是带有京城官话的韵味,透露出几分非同寻常的背景。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可能将女儿许配给你。”

予天云的语气中带着决绝,“你这样一个依仗家族余晖的公子,又如何能保护得了浅浅?更何况,你的身份……终归是低了一些,与她的尊贵并不相配。”

此言一出,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倘若予天云以品行不端为由,拒绝将女儿嫁给沈慕尘,尚能为人所理解,但竟然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低微?

这个理由,在知晓沈慕尘真实身份的人耳中,无异于天方夜谭。

沈慕尘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出自名门正统的永安王府小王爷,即便如今落魄如斯,他的身份依旧远超一般百姓之上。

予天云凭什么轻视于他?这份轻蔑,对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无疑是荒谬至极的。

沈慕尘心头的疑惑愈发浓厚,而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予天云身上那件看似朴素实则价值连城的石青色直裰。

那布料,分明是采用皇家专享的祥云袍材质,其市价不菲,一匹足以让湘地最顶尖的绣娘耗费上百个日夜,精工细作,方能织就一幅云卷云舒的华美图景。

这样的细节,无疑加深了整场对话背后的复杂与微妙。

予天云在这五年间犹如人间蒸发,他的踪迹成了乡里邻里茶余饭后的猜谜。

众人纷纷揣测,这位曾经平凡的村民究竟踏上了何方土地,又经历了哪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以至于如今归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稳与贵气。

当沈慕尘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予天云交汇时,予天云显得从容不迫,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细腻的织纹。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缓缓开口道:

“看你的神色,似乎也认得这衣物的来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隐瞒,这些年我远游四方,历经风雨,若非有些许积蓄和成就,怎敢贸然回乡?至于浅浅的婚事,你就别多想了,我绝不会轻率地将她托付给任何人,她的未来夫婿……”

说到这里,予天云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与自信,“即便不是王公贵族之后,也至少得是个在京中有着实权的老爷,最低限度,也该是位新科状元。”

言毕,他得意地环视四周,浑然不觉自己的一番豪言壮语,正对着一位真正的状元之才。

沈慕尘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予天云。

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那笑中带着几分释然与无奈,“岳父所言极是,浅浅之貌,确需位高权重者方能配得上她的风华,更能护其周全。”

予天云闻言,心中暗自点头,觉得这年轻人还算识时务,懂得适时退让。

在他看来,沈慕尘如同想要啃食白菜的小兔,却不知这白菜并非轻易可得。

既然如此识趣,他予天云日后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毕竟在京城,他还是有几分人脉的。

可是,沈慕尘接下来的话语却如晴天霹雳,震得予天云心神大乱——“岳父可还记得年弘八年那位状元及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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