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这些到底正不正确,他也迷茫,可至少在这个大晋朝这个天下这些是正确的,应该被争相效仿推崇备至的。

沈玉堂开口反驳:

“世人皆是如此,独行反道必会痛苦,既然无力改变就该尝试放慢脚步学会适应才好过得轻松,体会快乐”

至少这几十年以来他没感觉到苦,内宅有夫人和母亲打理,母亲年事已高被侍奉在后院,府内上下上千号人包括奴婢家丁小厮还有租种田地的农户皆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一切都在平稳地进行着,除了突来横祸,但他也一早就预料到了,卫江洪涝后必要有人去弥补损失,自然而然就是他这个沄州之富最。

祁钰其实也在想,要是没有任务呢?她会怎么过,和荀景整天斗智斗勇,这倒也不错,至少还有些乐子,可偏安一隅任世人迷途,任迂腐延绵千代,以至最后与文明断截被文明欺压后仍固步自封不知悔改?

祁钰觉得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任其自然。

她写道:

“一向如此或是世人皆如此便是对吗?”

祁钰固定住沈玉堂的手腕,铁锁链碰得叮当作响。

“说句难听的,改变不了环境就去适应环境,所以跌入粪坑就应该和蛆一起去吃屎?总有人虚伪自私冠冕堂皇地去教育别人克己复礼安贫乐道,可我们为什么要克为什么要穷?时代在发展难道我们就应该享受原地踏步?说句不好听的,纵观历史,真正发展的是统治者,他们总在不断进化修正如何奴役举国九成九的大众,好叫奴才自愿割肉放血,沈大哥其实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只是没有意识到罢了”

沈玉堂颇觉有些脸热,他没有穷过,更没有下过地干过活,甚至没有去后厨做过一顿饭,烧过一次火,一切都有人帮他准备着,他从没有亲力亲为过,可这是出身门第的差距根本改变不了,于是他又道:

“既然先天不足就该后天补上,笨鸟先飞,奋力追赶靠努力总还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祁钰轻笑,这样类似的话她听过不知凡几,曾还用此教育过那些顽劣不求上进的学生,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祁钰写道:

“沈大哥,你会把你的经商秘籍,或者武林高手会把他的武林秘籍分享给别人吗?他们的努力和回报不成正比,为什么?因为努力的方向分配得不对,所以你身边的仆人得到他该得的回报了吗?劳动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是因为你的分配方法出现了问题,而且你的起点是他们十辈子也企及不到的巅峰,所以你的仆人觉得你说得句句在理即便得不到应有的成果仍对你言听必从,他们将你奉若神明,有人给这种奇怪的心理状态起了个名字叫高知滤镜”

沈玉堂心底颇有些不舒服,他真的有问题么?那些整日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仆人小厮他们的劳动真得配收获更多吗?可相比起来他并没有过得如别的富商那样得奢侈,反而崇尚节俭,而且他给下人们发的月例也更多,他并没有分配不均,也没有强迫他们对他言听计从,没有强迫?

沈玉堂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奴才被奴役着却以为自由着,不知自爱且不懂爱人,视同级激烈争抢踩低捧高互相陷害,视他时点头哈腰连连称是,视下级如蝼蚁,怀高才伪装糊涂,视努力于无用,视上级溜须拍马左右逢源谄媚奉承,全因奴才也想着终有一日奴役旁人当主子,奴才的身操着主子的心,原来祁姑娘所说的病根在此!

沈玉堂像是悟了般恍然梦醒。

“欢迎你的加入,道友”祁钰突然出声吓了沈玉堂一个惊颤。

祁钰也觉得很神奇,她本以为会永远失声,为此还苦闷了近半个月,想通谁说一个哑巴不能成事后才放下芥蒂想和沈玉堂好好论一论道,许是太过心急不知怎的竟出了声而且还成功了,心里的雀跃是双重加叠,祁钰的笑容无比灿烂。

漆黑的眸子凝视祁钰,沈玉堂处于失神当中,不是因为那张绝美的笑靥,而是在消化一直以来奉为圭臬的东西竟是害人不浅的鹤顶红,一代一代生产出来的人不是人,是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自我意识被圈养在彘牢里待肥而宰的猪,它们会拱同类,会造神,会舔会捧亦会贬,极其灵活,它们失去了自我思考,所以看到磨刀霍霍和致命鸩毒还会笑脸相迎。

因为他们会以为拱死了同类就能做那个一猪之下的猪,一人之下的人,又或是杀死了神他们就可以取而代之,这样的循环往复周期了无数次,已成为世人常态,可这……对吗???

祁钰伸出的一只手掌侧着悬在空中久久不落,沈玉堂虚虚握住了她,一瞬间,祁钰的笑容如万花绽放,直棂窗外的阳光刺眼,晃得沈玉堂头晕眼花。

沈玉堂盯着祁钰的澄澈双眸,他忽觉如陷入茫茫大海迷茫找不到船只抓不到浮萍失去了目标,这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窒息感令他难以呼吸,他想他怕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夜里他们宿在驿站,祁钰仍穿着淡紫色襦纱裙,步摇发钗有些歪斜,青丝蓬乱,却无端添了些娇弱感,她没有戴镣铐却须走在谢长则身后,他借口重罪之官亲自押解遂只要了一间屋子,前面数次一直是这样,祁钰提着心吊着胆走了一路,论力气她不是他的对手,但论招式还没有人能在她面前过上三招,但仅就一个力气谢长则也足够为所欲为了,奇怪的是谢长则并没有,如今已快至京都,祁钰也便暂时放下了害怕的心思了。

屋子里有一床一榻,祁钰自然睡榻,饭食都是驿丞送上来的,他见谢长则穿着不俗,在三菜一汤上还加了一碟牛肉,如此荒郊野岭能找出这样不俗之物也真够难为他了,祁钰心想。

谢长则身后今日突然多跟着一个侍卫,挺眼熟的,仔细想想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她一直有脸盲,识人不辨,直到她先于谢长则夹了一片牛肉那人冷寒的眸子如刀般射过来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来了,那不就是来赈灾的路上一直跟在谢长则身后的那个叫封允的家伙,祁钰得瑟的目光回怼过去看看这只狗能为主人发怒到什么程度,完事后她又用她夹过的筷子夹了数片牛肉放入谢长则的小碗内,又觉不够,遂从他的碗里夹回了一半立时放入口内慢慢咀嚼,眼神挑衅。

“你大胆,岂敢对殿下不敬?”

谢长则仍是平静地用饭,祁钰挑眉冷笑。

“何为不敬,烦请阁下细细道来,我应敬谁?再请阁下细细说来,在下洗耳恭听”

“不敬就是对尊过你的殿下无礼,你当然应尊敬殿下敬爱高过你的人”

封允说得理所当然,眼里是对祁钰的不满。

祁钰放下竹箸轻笑,她其实也不喜食人口食,但她想这么做,心里不痛快了就想让别人也不好过,却见谢长则并没有发怒的意思又颇觉无趣得很,她此刻就想“胡搅蛮缠”一下。

“为何殿下尊过我,高过我?”祁钰站起身走到封允身边,扬起笑脸。

“你…殿下是二皇子,当然尊过你,高过你,你…你有此一问实该不当,应向殿下请罪!”封允胸脯上下起伏,理直气壮却又退了半步。

“为何二皇子就尊过我高过我?你想说二皇子是皇族当然地位比我高,可皇族为何比我地位高,因为皇族养着我,可种地的是农民,裁衣的是手工人,交易传播的是商人,你说,为什么呢?”祁钰近了一步又问,这张很是无辜步摇松斜的脸近看会叫人呼吸一滞,封允有些脸热,声音含糊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你强词夺理,你”封允被逼到一个逼仄的角落。

直到谢长则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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