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个说着话一会儿就快到田边了。禾苗长得老高,杆儿像高粱杆子一般,稻穗又粗又长压得弯了腰,像挺着大肚的孕妇装着饱满的颗粒。甘翁看得满脸堆笑,这种稻穗他从来未见过,对女儿伸出右手五个手指,笑道:“只怕要超过这个数。”

雯雯道:“那有六百多斤喽!”

“种了一辈子田,今儿才见这么好的稻穗,真是开眼了!”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相似听懂了他的话语。

她们正说着话,听见稻田南面有响动。

雯雯低声道:“莫不是公子这鱼塘也来小偷了?”

“爬下,雯雯!你在这儿呆着不动!”说罢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自己猫着腰悄悄摸到稻田南面去,见田埂上站在一个人,稻田鱼池里有个妇人。稻田站着那男子对妇人道:“够了!你能吃多少!”

男子便是宋湉伯父宋翔英,甘翁自然认识,原来他们在捕鱼,但没见宋湉。站起来叫了一声“宋老爷!”宋翔英回头望着甘翁道:“亏你每日给我侄儿鱼塘打草喂养。这鱼儿才有这么大个,我家贱内闲着无事跑侄儿鱼池捕鱼。”

甘翁探头看见一个竹篓有两三尾鱼儿,都有两三斤重,活蹦乱跳的。

那妇人嚷道:“原本这田地是自己的田地,捉两条鱼儿也不算啥!我们发个租还有几斗谷子呢。”

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三角形网兜,三条边是用棍棒做成的,正用力在水中捞鱼儿。一条大鱼从水中冲出,她奋力追赶,被鱼儿搅的她一身水。脚下一个踉跄,仰面八叉地倒在水里。雯雯从北面赶来,看了捂嘴而笑。

宋翔英道:“还不上来,看见都让人笑话!”说罢自己卷起裤管,将水中的妇人拉起来,上了岸边。水淋淋一身,好在天气好气温也高,倒也不用担心受凉感冒。宋翔英收拾东西正往回家路上去,远远地看着一行人从木桥下来,正往这边走来。快到跟前才发现是河对面崔家的人,中间还有赵屠夫的儿子,宋翔英自然不明白他们所为何来,这帮人喜欢惹是生非倒是知道的,看着往他家石头亭子破房子走去,宋翔英的妻子李氏就破口大骂了:“一定是你家侄子在外面惹了这帮子不要命的鬼。多早晚让你顶锅灶。我说了家里要是有个灾星,你却将他当成宝,你看看这宝给你惹火烧身了,也不知道得罪哪帮闲人。有啥子事儿让他去顶着,我们家是不会给他出一厘银子的。”

但甘翁和雯雯看见这般骂骂咧咧宋公子的婶娘,日子确实不好过。甘翁也知道这个破房子本不是宋湉家的,宋湉家的房子就是石头亭子进门口那栋。房子全部是青砖碧瓦。当初宋翔升在世时修的,他还帮忙做过劳工的。如今宋翔升没了,他一个外人,这些往事他不好说,闷在心里。

宋翔英对干祥尴尬地笑了笑拉着往宋湉家门走去,他不知道这批帮闲汉啥事又觅上了他的侄子。

几个人在破房子前门停下来,有些人靠在树下,有些蹲在地上,还有坐在门槛上的。宋翔英上前小心地问道:“阁下找我侄儿,不知我家湉儿何处冒犯阁下了?”

赵世欲上前去与宋翔英握手,宋翔英胆小怕事忙不迭后退,赵世道:“大伯,你别害怕。这些人早几天打过你家宋公子,如今我带他们向你们致歉来着。”说这话好像他是县太爷或者是巡捕抓住几个窃贼向苦主赔不是。

宋翔英还是将信将疑的,赵世指着崔和成道:“你不信问问他!”

至于崔和成、崔田生宋翔英是在熟悉不过的,他打小就有点小偷小摸,又蛮横无理,因为崔家是大家,一些小偷摸人家也拿他没办法。今日居然来此给他侄儿道歉,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崔和成和崔田生果然给宋翔英跪下道:“大人不计小人过,是小的不好,叫人打了宋公子!”

宋翔英这才明白这家伙还叫人打了他侄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宋翔英跟甘翁一样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眼见雯雯已经打开家门了,便将一干人迎接进来,摆凳子倒茶水忙个不亦乐乎。可任凭宋翔英怎么请,崔和成,崔田生就是不肯进门,因为他们看见圆瞪瞪的赵世大眼睛,就有几分害怕,崔和成一见赵世走开了,见凳子在身旁立马就坐上去了,赵世回来看见他坐着凳子骂道:“我没让你坐,你居然敢坐!”说着就踢了他屁股。

崔和成站起来讪讪地笑道:“不敢!不敢!”

他们在房里等了好一会儿,宋湉和李沐阳才回来。

赵世见宋湉拱手行礼道:“宋公子别来无恙!”

李沐阳笑道:“你看我猜对了吧!果然来了!”李沐阳原来早就催促宋湉早些回来待客,还说今日一定有人来拜访的,果真应验。赵世道:“你们还不给宋公子下跪!”

两个男子直挺挺地跪在宋湉面前,虽说他们有些不情愿的。

宋湉道:“你们张扬跋扈,打了人本想让你们吃些苦头…”赵世听了又给二人踢了两脚。宋湉继续说道:“想取得我的原谅,就得要取得甘翁的原谅,欺负弱小该当何罪?”后面一句宋湉的声音特别严厉:“崔和成,你还欠甘翁的一百文钱,文书还在甘翁哪里,你要如实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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