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时候,大家就又在正堂餐厅里聚齐,这回就连东婶和东嫂都被叫来和大家同桌进餐。一时众人都默默的吃饭,各怀心思,只都没有说话。当然了,也有大家的习惯的一面,葛自澹不说话的时候,他们也很少主动讲些事情来干扰于他。

吃完饭,收拾完残席,依然是葛自澹率先出声说道:“我们明天就都要出发了,不过在出发之前,我们几个会去祭拜一下母亲和丸子。早餐后,贤弟有急事是要往省城去的,他们会先行,我们三个送完他们后就再出发,路上大家并不会同行。一则免得招摇、麻烦,另一个也确实是不大顺道,我们稍后要走的路并不相同。离情别绪明日叙恐时间太短,好多话都不及说,今天就趁机都说说。我们这边你们勿需太担心,我们这次出去的目的是为了亚日的学业,并不惹事,而且我们都还算得上年轻,身体也都还好,寻常的头疼脑热的,我自己也还能帮着看看,而且又都是大城市里,医药是不缺的,而且丸子也快把我训练成大夫了。主要还是家里有些放心不下,东伯、东婶你们除了自己小心以为,东哥也时常请大夫到山上来给他们看看,不要舍不得花钱,这都是小事。当然了,东哥你们自己更要当心,你们要是有些什么事,东伯他们就更难了,所以我不在家的时候,想的也是让贤弟替我看顾你们。平日里,这山上也花不了许多,也不要顾惜那银钱,遇到事先把问题解决好,然后再说其它的。如果我给你们留下的银钱有不凑手的时候,让家中实在不宽裕的话,就寻贤弟支应些,我自会还他,你们也切莫为了那些财物事委屈了自己,也莫要觉得无法张口,把他和我一样看待就好,我也会时时的给你们寄上一些的。为了银钱误了事,是最不值当的了,主要是我们这次出门的时间长,事情无法预料,所以,你们也要切记吾言。”说完,主要是盯看着东哥,直到东哥点头才罢。

葛自澹又说道:“每每到临别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千言万语的,感觉怎么嘱咐都不为过,我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人啊!”说完自己笑了一下,又接着道:“说一千道一万的,只有你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才是我出门的最大动力。”

亨书勤接话说道:“大家平安健康就好。另外,东伯你们也切莫把我当外人看,不说我四儿的关系,就单说我和兄长,也都算得上是你们的亲人,再说我还给你磕头了的。”说着也是一笑,还是接着往下说道:“我可能不像兄长那样把事情想得全面细致,实际就是个糙汉子,如果我能主动看到发现,我就替你们办好,如果我有不周的,也请你们说出来,哪怕骂我都行。财物事都是小事,你们也切莫感觉无法开口,我自己当也自觉,不让你们为难。不单单兄长托付我,另外,四儿更是你们的晚辈,他的先生可是有要求的,所以说,你们让兄长安心的办法就是我们这边都平安健康才好的。”

东伯一家也赶紧答谢,心中都是暖暖的。

东伯代表一家人开了口,他眼圈泛着红,颤声说道:“少爷、亨二爷,你们的心我们也尽知,我们会在家好好的等着你们回来,不让你们担心。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们只是不懂,但并不是不会看,也望着将来亚日能有大出息显于人前。百年之后,我见到夫人、少奶奶,也好和她们好好说说话,夸耀夸耀。”

东伯说完,其他人就没再继续说话。葛自澹见大家说的也差不多了,事情也算是妥帖了,就挥了挥手,大家也就散了。亨亚日也是急于想知道后面书上到底怎么写,又写了些什么,和老师、父亲打完招呼,就回房继续看书去了。正堂里就只余下两兄弟了,葛自澹和亨书勤招呼一下,两人又回书房说话去了。

亨亚日在看书时,除了自己乱想觉得通顺的一部分外,其实是有很多疑问的,就像我从哪里来这句,这明显是废话。任凭谁都是爹妈生的,难不成还真是从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蹦出个猴子还不够,再多蹦几个?再一细想之下,老师必不致这么浅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其它没有发现的地方?后来想到“鸡生蛋,蛋生鸡”的话,这曾经是个玩笑,但细想之下,也确实,到底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和我从哪里来当是同一类的问题了。另外如我如何为我,这说的又是什么,这中间又能有什么含义呢?为什么这个我只能是这个我,而不是那个,不是第三个,甚至不是个石头?……亨亚日想的很投入,除了新鲜外,也觉得很有意思,这也是正是思考的乐趣之所在。亨亚日看书的兴致很高,也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下来了,只转眼间案几上的油灯亮起来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品福对他说小四少爷,很晚了,要歇息了时,才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体有些僵硬,精神也有些困乏,就洗漱了一回,爬上床,就沉沉睡去。

书房里,葛自澹和亨书勤并没有说太久的话,只说了日后亨亚日的生活起居等等的一些琐事,也就各自睡去了。毕竟两个大男人之间依依话离别、道珍重的那种场景、情绪怪怪的,多也不好说,真正要用的时候才方便说出来,提前做一些友情提示,还是怪难为情的。只得把离别的话憋在心里,待到真正分别之时,简短的几句临行寄语才好,毕竟远足之人分别时尚未离家,而将要离开之人却又不会远行,这送人也送得主客颠倒了,或只得东伯他们来送,才算是贴切。如那一场酒后分别的无羁诗仙李太白,也如那易水河畔单身离开的孤独刺客荆轲,再不济像那留恋处、兰舟催发,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钟风情,更与何人说的婉约词人柳永一般,虽有些小儿女的情态,但也是人世间真情的切实流露……这些才是让人心向往之的名场面,即便东施效颦又何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早早起了床,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虽不是祭祀的正日,一大早东伯和东哥把道殿和祭堂的香火都提前弄好,这次离别尚不知归期,只当成一次大祭来办。葛自澹带着亨氏父子到了祭堂,谢明宇过来观礼。在这种情况下,主祭却换成了亨亚日,他按照早先见过父亲和先生祭拜的样式,一揖后,到得神柜前,先是焚香,后仰视神位,一边拜礼,一边口中言道:“学生亨亚日临行之际告慰师祖母、师娘。学生自入先生门下,多有教诲,受益颇多。今师将携吾远赴余斛求学,千里之外而归期未知,唯祈望师祖母、师娘冥福安康,佑我等合意顺遂。还拜!再拜!”礼完,回到前排拜垫前跪下,三叩首,礼毕。其后,葛自澹给母亲和夫人也上了香,只在神位前静立良久,未曾开口。亨书勤随后祭拜。一时礼毕,大家先在拜垫上静坐了一会儿后,才又都出了道殿回到正堂。其时,早餐已上桌,就等几人归来。

早餐自然就不会饮酒,再是好酒之人,亦不如此,于礼不合,所以几人都匆匆吃完早点。终是到了送客之时,葛自澹带着亨亚日、谢明宇、东伯、东哥送别亨书勤和王品福主仆二人。临行之际,葛自澹笑道:“贤弟,你先走一步,我随后也要下山。你这一番前来,我只是收受,既收了学生,又受了礼和礼物,这些都是我毕生珍视的,为兄没什么好赠于你的,只赠了你亲人和责任,这也是我毕生所珍视的,两相互珍,彼此共勉。此番只是暂别,企待将来功成之时,你我再把酒言欢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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