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雷暴,确实让整个雾海陷入到各种意外频发与措手不及之中。

雾海第二医院的急救大厅里,人满为患,多是直接或间接被冰雹波及而砸伤的病人,但这个时候值班医生并不充裕,许多人只能简单处理过后便草草离开,有些家底的,才能花些代价进入高级医疗舱快速愈合伤口。

只是二院为数不多用来救治危重病人的医疗舱,今早已经被连人带设备送走了一台,还有一台正被一位雾海谁都惹不起的青年占用着,剩下两台便更稀缺金贵起来。

护士站里,一名年轻护士看了眼病房门口来回走动的几个黑衣人,碰了碰身边的护士长,小声在她耳边得意道:“涵姐,你知道是谁打伤陆志伟的么?”

涵姐快速扫了眼走廊,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还记得早上那个外地来的小帅哥么?我听今天出急救的小姐妹说,在嘉德酒店,好像看到他了。”

小护士眼中神采飞扬,脸颊升起一抹羞红,压抑着激动说道:“连带着十几个保镖躺了一地,听说警察都到了,陆志伟身边那群家伙连个屁都不敢放,最后硬生生又被吓昏过去一个。”

“想想都觉得好厉害好有型,早上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客客气气的还朝我笑了呢。”

护士长涵姐白了一眼渐入思春状态的小姑娘,低头翻看着护理记录,轻叹一声道:“陆家的脸哪是这么好打的,你不想想这么多年,这几间ICU病房里,住进过多少得罪陆家的人,又有几个完好无损走出来的。”

“别忘了上午我们才送走个车祸重伤昏迷的。”

小护士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忽然睁大眼睛左右看了看,捂着嘴小心翼翼道:“涵姐,你的意思是说那场车祸......”

涵姐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最好别自作聪明。”

小护士面色一僵,识趣地吐了吐舌头。

“我只是想到那场车祸里,还有个叫宁不还的记者有些可惜,如果不是他,每年我们医院不知道要多收多少受重金属污染的病患。”

涵姐幽幽道,放下手中的病历,靠着椅背有些黯然:“他是个好人。”

......

往往在不经意间,一句话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

这位样貌平平的护士长并不知道,一墙之隔的落水管上正攀着一道黑影,弓身蓄力,贴着噼啪作响的窗户一角,大口喘息着看了许久,也听了许久,这才慢慢从某种癫狂状态中冷静下来。

随着眼底的最后一抹血红渐渐散去,云慕龇着牙,伸手狠狠揉了揉后脑勺,鹅卵石般大小的冰雹砸在身上,真的很疼。

没有追踪到那辆车的去向,他第一时间直奔了二院,护士站墙面上的这扇窗户,就是离陆志伟所在病房直线距离最短的位置。

走廊里有真正保镖模样的人来回走动,与之前在酒店碰到的那群用来唬人、勾引女人的肌肉棒子完全不同,不少人腰间明显备着枪械,一脸冷漠,尤其是刚刚经过眼前的几个人,气息深沉悠长,脚步却是极轻。

这让云慕想起了冷傲的那个保镖,也是这般力蕴五脏,时刻蓄势待发。

他倒没有什么畏惧,然而涵姐这句他是个好人,让云慕猛然意识到如果直接杀过去,就算马上控制住了陆志伟,但之后又该怎么办?

彼时如果有一把匕首同时抵在宁欢歌的咽喉,他确信没有这个勇气同样抵住陆志伟的咽喉,比谁心肠更硬更无情。

互相威胁这种事情说来简单,可真正博弈起来却漏洞百出,因为总有一方心更硬,更豁得出去,只要稍加试探吃亏的终究还是所谓好人。

就算是十条陆志伟的命摆在自己面前,也抵不上宁欢歌的一根手指头。

因为这是那个好人唯一的女儿,自己的妹妹。

想到此处,云慕腹诽一句老院长和上校,说好的来人怎么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下意识抬起手腕,才想起个人终端还在警察局,不由狠狠拍了几下额头,苦笑自己做事还是顾忌了太多,终究也是个好人。

眼下好人能做的,似乎只有等。

还要忍着疼。

......

“怎么了?”病房里,一名中等身材的灰衣男子一直默然站在沙发旁,像一把寒刀透着冷意,只是看到沙发里那个女人皱起眉头,这才出声问了一句。

说是女人,然而留着短发,皮肤粗糙,脸上更没有什么涂脂抹粉的痕迹,衣着也十分普通,除了刚刚挂断电话之后,生而勾起的眼角上翘得更为尖锐,透着一抹媚意天成的冷艳之外,很难仅仅从身材长相上看出这是个已经40开外年纪的女人,更不会知道整个雾海的地下世界,都在她的股掌之间。

看着医疗舱里的陆志伟,她的儿子,夏红尘竟没有什么哀伤之色,薄情的就像是个陌生人,如果让云慕看到她这番表情,必定会生出一丝庆幸,和这个女人比心肠冷硬,半点胜算都没有。

听到身旁男人开口,女人勾了勾嘴角,平静道:“看来那个小朋友真有点门道,竟然黑石州警备区直接来人了,而且......”

她微微侧过脸,平平无奇的脸上再看不出有半点笑意:“而且你那三个手下也被他废了,他也从警察局的监室里跑了。”

“什么?”中年保镖瞳孔骤缩,粗厚的双掌指节如爆豆一般咔咔作响。

那三个手下若单论个人实力可能并不出众,但长于默契配合,最适偷袭暗杀,今晚更有黑暗作掩护,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年轻。

都是真正做刀口舔血买卖的人,出些意外本不至于让他动这肝火,然而看着医疗舱里枯骨一样的陆志伟,他偏就生出了没有舔到血,却直接舔了一泡尿的恶心感觉。

可偏偏这小子的的确确就是红姐的儿子。

中年人一阵胸口起伏,重重呼出口气,这才低垂眼眸肃然道:“需要我们怎么做?”

“怎么做?”夏红尘喃喃自语,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沙发扶手上弹动着。

夏百炼的来电的确让她很吃惊,一个小小的少尉就算联系上部队,层层交待下来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几天才会有人来接管,然而只短短几个小时警备区就来人,已然不同寻常。

纵使如此,她也做了最快的安排,可终究是失败了。

“或许这小朋友已经到了医院附近也说不定,没想到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呵呵呵......”

她讨厌失败,更讨厌被威胁,夏红尘的双目瞬间变得冷然,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警备区也来人了,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那个女孩就先不要动,他们拿不到任何把柄,我倒要看看这小朋友用什么和我谈条件。”

“你的意思是他会来医院?”

“不然呢?”

夏红尘轻笑一声,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笃定:“除了用这个儿子来威胁我,他还有什么办法?”

......

说话间,医院的上空隐隐传来阵阵雷鸣,如同战鼓,沉闷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每个的心口。

支援空艇缓缓降落在二院的楼顶,巨大的载荷几乎压得有些年头的架空停机坪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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