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两人一猫静坐车中。　　　　“荣华长帝姬跟我家是故交。我以前在云韶府的时候，荣华长帝姬就经常去捧场，有几次遇到麻烦，也是她帮忙解决的。她是个很慈祥的长辈。”　　　　春景先于赵令月发问，交代了他跟荣华长帝姬的关系。　　　　这些赵令月早就知道，不过听他坦白，还是有些高兴。　　　　“你一会儿见到她，可要好好感谢一下。既然是故交，那她肯定很关心你，可别让她觉得我对你不好，回头给我穿小鞋。”　　　　“殿下一直都对我很好。”这是真心的。　　　　大约两刻钟之后，赵令月和春景就来到了荣华长帝姬的府邸。　　　　长帝姬府邸巍峨、富丽，竟比京城中各种帝姬皇子的府邸都要气派。这气派追根到底也是来自帝王的愧疚。　　　　当年荣华长帝姬嫁去汝南周家完全是为了安抚世家，这样的婚嫁是罔顾她的意愿的。而且周大公子不良于行，并非良配。　　　　你看，真有意思，明明是最得宠的小女儿，看上去最尊贵的那个人，却因为没有权利而任人揉捏。　　　　这就是现实，你没有能力就活该被别人欺负，那个别人包括你的亲生父母。　　　　赵令月暗暗握拳，她绝不能成为第二个荣华长帝姬。　　　　二人递上了帖子。　　　　不一会儿周梦真就带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他一看春景怀里的猫，立刻高兴的不行，上去一把就抢了过来，又是亲亲又是抱抱又是举高高。　　　　赵令月没功夫看他跟猫亲热。　　　　“你母亲在府上吗？”　　　　“在呢，不过还在礼佛，你要是想见她得先进来等等。”　　　　有了白玉开路，周梦真分外好说话。　　　　周梦真逗猫的空隙，打量了一眼赵令月身边的春景。他有些搞不清楚赵令月为何会把他带过来。这个小白脸似乎前脚跟他的母亲有牵扯，后脚又进了赵令月的府上。　　　　春景对上周梦真的视线，含笑微微点头见礼。　　　　周梦真不待见春景，哼的一声走开了。　　　　赵令月在一旁看到，说道：“你给他好脸干嘛？他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屁孩。”　　　　春景笑笑，没吱声。　　　　赵令月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自打看到周梦真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她很少有见到一个人第一眼就觉得很好的。　　　　在周梦真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长帝姬府上的花厅进行等候。　　　　周梦真抱着个猫耀武扬威的在赵令月跟前转悠，十足的孩子样。想来他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到了十二三岁还存在这样的少年意气。　　　　“我赢得了军事比赛，现在有资格质疑你是浪得虚名了吧？”他得意洋洋的说道。　　　　赵令月挑眉：“当然可以，你用实力证明了你自己有发言权。”　　　　周梦真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有些无趣。他原本还准备了更多跟赵令月较劲的话，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认怂了。　　　　他视线一转，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春景身上。看赵令月去哪儿都带着这个小白脸，肯定十分要紧他，他难免起了几分挑衅之意。　　　　“真不晓得你们女人的眼光是怎么长的。你今天又是为了什么过来？还专门带着这个小……”　　　　“周梦真，想好了再说话。”　　　　周梦真原本想说春景是小白脸，然而却被赵令月厉声打断了，知道触及到了赵令月的底线，吓得他不敢再说下去。　　　　春景忙拉着赵令月的手，示意让她冷静。这里毕竟是长帝姬的府邸。　　　　“他没有恶意的。”　　　　赵令月冷哼一声：“他是没恶意，就是嘴欠。”　　　　正在这时，荣华长帝姬走了进来。她恰好看到赵令月维护春景这一幕，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赵令月特意带着春景过来拜访，她是知道了什么？　　　　周梦真心虚，灰溜溜的抱着猫跑到门外玩去了。　　　　荣华长帝姬今年三十多岁，跟女帝有三分像，一身衣服虽然精贵颜色却极为素净，头上装束也是简简单单，因为刚从佛堂而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见过皇姨母。”赵令月赶紧起身拜见。　　　　荣华长帝姬的视线从春景身上一扫而过，而后落在赵令月身上。　　　　“六帝姬，稀客。”　　　　这称呼可真疏远，赵令月笑笑：“皇姨母诚心礼佛，我也不敢贸然打扰，这不是想着许久都不曾来见过皇姨母，又正好要过来给梦真表弟送猫，这才来打扰。”　　　　荣华长帝姬寡淡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六帝姬这两年大起大落，说起话来都不像是个小姑娘了。前阵子听说六帝姬把春景纳入府中，我方才想起来，六帝姬已经十八岁了。日子可真不禁混，我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你才刚刚出生。”　　　　“这两年是经历了些事情，难为皇姨母还惦念着我。”赵令月含笑看了眼身边的春景：“春景来到我身边也是阴差阳错，并非纳入府中。”　　　　“纳入”这个字眼贬义色彩太浓。　　　　春景此刻终于摸清楚了赵令月想干什么。她是想利用他跟荣华长帝姬的关系跟荣华长帝姬交好。春景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边，赵令月又说：“听别人说皇姨母很喜欢听春景唱戏的，他也提过皇姨母帮了他不少呢。”　　　　春景接过赵令月这个话头，说道：“一直都还不曾好好的谢过长帝姬的庇护，虽然长帝姬跟我家是故交，但是麻烦长帝姬这么多，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原本还想着多为长帝姬唱几出戏，如今又决定不再登台，倒是有些无以为报了。”　　　　他这话是在暗示荣华长帝姬赵令月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跟长帝姬的关系。　　　　荣华长帝姬接收到了他这样的暗示，避重就轻的问道：“怎么就不登台了呢？”　　　　春景眉目含情的扫了一眼身边的赵令月。　　　　“唱戏也不过是为了糊口，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我也想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　　　　荣华长帝姬面上微微缓和，她以前就想让春景早日脱离云韶府那样的风月场所，可是她劝不动，而且，她也没法很好的安排他。如今春景能够跟在赵令月身边，很好。她这个小侄女，是皇室当中少有干净的人。　　　　而这边，赵令月却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原本希望春景能够表现出跟她情投意合的样子，可是当春景真的这样配合，反倒是让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在利用他，他知道，却还配合。　　　　赵令月心情有些不好，原本来见荣华长帝姬就是混个脸熟，也没有深谈。　　　　反倒是荣华长帝姬忽然说道：“我后天要进宫去见太上皇，六帝姬不妨也去坐坐。”　　　　“好呀，太上皇最喜欢人多热闹了。”　　　　荣华长帝姬不是傻子，赵令月这样忽然拜访，肯定是有事想求她，而她最大的筹码就是来自太上皇的愧疚。　　　　不过她愿意帮助赵令月，完全是看在春景的面子上。难得这个孩子肯定下心来好好生活。　　　　离开的时候，赵令月再次跟周梦真进行了抢猫大战，最后以周梦真失败告终。　　　　“你说话不算话，屁个先生，屁个帝姬，你还要不要脸？”　　　　赵令月要不是因为春景真喜欢这个猫，其实也犯不着跟个孩子抢，然而春景喜欢的东西，她肯定不相让。　　　　“你以后想看它，就去我府上，我给你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　　　　“你就是个骗人精。”　　　　周梦真虽然气愤不已，然而却别无他法，只得接过令牌。毕竟医疗费他掏不起，他母亲又不帮忙。　　　　回去的路上，春景一直都抱着白玉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赵令月心虚，也不敢搭话，今天的事情她做的确实有些过分。　　　　回到家中，赵令月就忙跟春景道歉。　　　　“我错了，我不应该利用你去跟荣华长帝姬套近乎。”　　　　春景冷声说道：“可是殿下还是做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想让太上皇插手这件事，可又怕自己说话没有那个分量，这才求到荣华长帝姬的头上。我保证，只有一次，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春景其实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有些心里发闷。　　　　赵令月愧疚的不行，她其实完全可以跟他商量好再决定要不要那样做的，她这样罔顾他的意愿，直接带他去见荣华长帝姬真的很不好。　　　　而且他还配合了，这更让她难受。　　　　春景坐在贵妃榻上，神色淡淡。　　　　赵令月走到他跟前，半跪在地上，抬头看他，柔声细语的道着歉：“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别生气好不好？”　　　　春景依旧不吱声。　　　　“你怎么才不生气呀？”　　　　“我没生气。”　　　　春景撇过脸不去看她，只留给她一个精雕细琢的侧脸。　　　　赵令月伸手去握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她也不气馁，再去握，终于握住了。他的手冰凉，就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了一般，明明是大夏天。　　　　“你的手怎么一直都这么凉，好像捂都捂不热似的。”她握在手心里捂了半天，觉得不够，又把脸贴了上去。　　　　春景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气也消了七八分。　　　　“殿下搬过来，搬过来我就不生气。”　　　　赵令月愣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