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她身后却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径直往聂延那边走了过去 ,同时喊道:“聂延。”   其他人随着他的脚步也纷纷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了张艳梅的身体,却也没有靠近,只是挤挤攘攘地说着什么。    聂延看见来人倒也吐出了口浊气,起身对来人点了点头,招呼道:“白老先生。”  白承松看了一眼老张一家,又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人受伤才松了口气,最后问聂延:“没出什么事儿吧?”    聂延摇摇头。  白承松点着头,随后对还杵在旁边的老张两口子蹙眉说道:“老张,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学校?!”    白承松是个看上去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  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皱纹虽多,却红光满面精神奕奕,身体应该很不错,这会儿说话也是中气十足,颇具威严。    老张面对着这人许是本来就有几分畏缩,是以这会儿听着他的质问,就不由瑟缩了下脖子,可还是说道:“是他们不让梅子再继续读的……我们家情况困难,要是梅子再不读书,学点儿文化,以后还怎么赚钱给东子买房娶媳妇……”    这件事还是他们今天早晨才知道的。  张艳梅如今在读六年级,早晨犹犹豫豫地跟他们坦诚的时候,夫妻俩都不可置信……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老师开口赶学生走的,所以他们这才直接闹到学校里要讨个说法。    然而个中细节究竟如何,却也只有他们一家人自己最明白。    白承松听着老张的话,就不由皱了眉,回头看向聂延,问道:“聂延,这是什么情况……?”  聂延耸了耸肩,随手把弯刀丢在不远处。    刀刃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同时划破石板,溅起细小的石块,有叮叮当当恢复平静。    而聂延则把双手插进裤兜里,目光望着白承松,淡淡道:“白老先生,多的话说太多也没意思,反正我这称呼您一声先生不见得就真的会把您当先生敬着,您村儿里这张福春先生脑子有问题我也不见得会同情……只是还是得跟你说一声,我们在这儿待着不求你们的尊重,你们也别指望我的施舍和同情。今天这事儿您要真想知道个究竟,我也不妨就告诉您真相,但说完了也得请您给个公道,不然这傻逼还真他妈当我们这些外来的年轻人没见过世面,就觉得好欺负。”    聂延这丝毫不留面子的态度让白承松的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抿了抿唇,说道:“你说。”    “上个月,老张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把我们养了几年的狗杀了吃。我养那狗您应该也知道,还是您儿子白佑霖当年抱回来的小狗崽子,您儿子去世的时候那狗崽子还在坟前守了三个月。”  聂延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承松,话音落下之后,视线就挪向老张,最后看向他老婆,继续道,“这大姐就比较实诚,直接把我们学校里的桌椅板凳拖到自己家里劈了当柴烧。白老先生,白大哥当年为了弄这学校就没差倾家荡产了,您老人家自己也贴了不少钱进去,个中详细,您就自己体会。”    说到这儿,白承松已经不可置信了,视线陡然转向老张的老婆,后者的脸色也已陡然绯红起来。  眼里神色躲闪,心底又惊又臊,完全是没想到聂延会知道这件事的表现。  迎着白承松的目光,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喃喃着道:“我……我……我没……”  只是,最后那个‘有’字是说不出来了,也没人听得见她的自言自语。    而聂延已经将视线转向学校门边正畏畏缩缩望着这边的张艳梅身上。  后者正扒着学校的门框,目光躲躲闪闪地看着他,迎着他视线后又猛地避开。    聂延见状就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淡淡道:“还有这位学生就了不得了,比他爸妈都主动,直接跑到我们老师家里,把人家订婚戒指给偷了。这要不是我在余镇街上碰到老张鬼鬼祟祟地托人去卖,人家女老师的下半辈子恐怕就没着落了。”    说完后,聂延将视线投向白承松,神色已然冷凝如霜:“白老先生,事儿大概就是这么些事儿,还有些小事儿我就不计较了,您老人家就说说该怎么赔偿?张艳梅同学我们还教不教?”    本来,话说到这儿,就该结尾了,再多说也只会得罪人。  但聂延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白承松,继续说道:“不过,您要是敢说一句教的话,现在我就直接遣了几个老师,你们爱咋地就咋地,这小余山,就当我聂延没有来过。”    他的声音,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吹过宁静水面的一阵风,平平静静,只是带起了轻微的涟漪。  可慢慢回味着却又发现其中隐含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深沉,似是在凝视沉渊。    然而深渊巨浪什么时候会翻天?  谁又会知道呢。    随着聂延的话音落下,白承松的脸色也是一阵无法言喻的复杂变换。  有些事,他不是不清楚,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站在原地静默了许久才看向老张一家。  后者因为聂延先前的那番话,都是心中发虚,迎着白承松的目光,皆是往后一缩。    聂延看着这情形就嗤笑一声,直接转身,把场地交给了白承松,同时回头对徐泽寅他们说道:“还杵这儿看什么热闹呢,都回去。”  “哦……”话音落下,众人却是再看了一眼操场上的众人之后,才往屋里走。    王亚楠挽着唐梦的胳膊,一边回头看了看白承松他们,一边小声问唐梦:“对了,你头发没事儿吧?我刚刚看他抓得好用力的样子……”  唐梦蹙着眉,抓了抓头皮,不大痛快:“痛死了……妈的这一家子的垃圾,就该一辈子在这种地方混吃等死。”  王亚楠连忙安慰了几句,又转头去问徐泽寅:“你呢,受伤没有……?”  徐泽寅摇头,颇有些得意:“没见我光顾着跑了么,这都能受伤,我怕是白活了。”  王亚楠:“……”    :)完全不知道你在理直气壮什么呢。     三人说着话,而姚木思则跟在傅恒身后,和徐泽寅他们进了屋,之后他们就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真是烦!    聂延这边等大家都回去之后,才收回目光,转身往厨房过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把还在原地发愣的叶昭拉了拉:“你怕是看傻了,走啦。”  叶昭:“……”    叶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没反应。  聂延又拽了她一下,叶昭才愣愣地‘啊’了一声,视线呆呆地看着聂延。  聂延:“……”    不得了,这怕是丢了魂儿。  聂延见她这模样便不由啧了一声,随后又看看周遭的情况,紧接着眉头跟着微微紧皱。    他不是这地方的人,自己的话说完之后,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卵用,一直呆在这儿反倒是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但叶昭这儿杵着跟雕像似的,他也不好就这么把人丢在外边儿……想了想,聂延犹豫了片刻,随后微微弯腰,伸手去拉了叶昭的胳膊,带着人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    叶昭还在想刚刚聂延说话时的模样。  她试图将那沉寂得犹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状态临摹下来,却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  或许她能够描绘出他那转瞬即逝的形,却画不出他那昙花一现的魂。    这就跟她最近一直在卡着的瓶颈一样。  脑子里明明知道有那么一个需要被她一笔一划创造出来的角色,明明是她用心雕琢了不知许久的心血,明明什么都有,却偏偏临到下笔的时候,总是成了一团乱麻。    刚刚聂延的气质刺激了她一下。  然而灵感总是一闪即逝,让人无法通过简单的记忆与技巧去掌握,需要的也不仅仅是机会。    她有些恍惚失魂,也有些怅然若失,无意识地被聂延拽着倒退了好几步才回过神,却不想转身时脚下一崴,直接踢到了自己的脚后跟。  叶昭:“……”    这么蠢的操作可真是……叶昭在踢到自己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妙了,果不其然,下一刻就直接一头栽过去。  身体的惯性反应告诉她要在第一时间寻找个平衡点,只是空着的那只手还被聂延拉着胳膊,而另一只手,她已经抬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声响,再然后就是聂延一声脱口而出的暗骂:“我靠!”    鬼知道肩胛骨忽然被相机边角的撞上去是个什么销魂滋味儿,聂延骂完就不可置信地质问,“你他妈是站哪一边儿的?”    话音落下时已经松开叶昭的手,同时准备转身,可下一刻身体就僵在了原地——因为叶昭的相机虽然挪开了,人却因为惯性所致,直接贴了过来。  聂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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