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跟去好了。”她欢颜舒展当真是沉鱼落雁之貌:“上次有人刺杀余亦之事,我可是记在心上了,你猜猜看,是谁做的?”  “云霞门?”  “不对。”澹台绿水指着窗外正摇曳生姿的芍药道:“是百里花影的前未婚人。羽林营的右少将刘天澜。”  “他一个人?”    “刘家当然不会蠢到让他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澹台绿水低眸看到余亦袖口上的血迹,轻轻蹙眉,挽起衣袖,只见绷带上的血迹已经干涩,她细细的将那绷带解开:“想要至余亦于死地的人是暮太师,暮家与神农谷常有来往,那次对余亦下手的都是欠了神农谷人情的江湖人士,不然……整个江湖除了我们行舟门,任何一个门派也聚不到二三十高手。”她将那绷带丢在地上,余亦手臂上殷红的伤口落在她眼中,深深的刺进她心中,一刀,一刀格外明显:“暮家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叫刘家带人围剿。刘天澜也不过是小小的棋子。”    “暮家与乐正素来无争斗,父皇还在时,也从未听过暮家刘家与乐正有何罅隙,叔父待人一向冷淡,旁人也多知他的心性,当真是奇了……”夏侯南斗蹙眉:“他们怎么突然盯上余亦了?”  “余亦回来之后帮着你做了多少事情,他们所有的损失全都是从余亦归来开始,试想想当年师叔在京中是怎样的人物?余亦是他的孩子,而且当年余亦在京中早就有了名声,暮家刘家忌惮他,想要除掉他这是必然。”澹台绿水道:“这次除去私军便是彻底将刘家的根基打垮,余亦行事素来执着,我还是跟着他为好。再说……若是江湖上当真有人追杀而来。余亦不舍下手,我可不会手软。”    “朕还未问你,余亦的湖水剑呢?”夏侯南斗觉得奇怪:“他近来都只带着玉笛。无兵器防身朕是真的不太放心他明日去天马牧场。”从锦盒中取出白日里南宫昭雪留下的金疮药,夏侯南斗递过新的绷带:“如今你跟去倒也算是心安了一些。”  “他的湖水剑被师父借走了,师父三日前知道余亦被人追杀堕入冰湖,他便怒了,说是要去江湖上清理杂碎。”说道这里澹台绿水临花照水的笑意缓缓展开:“不过余亦不知道,师父只说了要将湖水剑借走玩两日,余亦便半分怀疑都没有的给了他。我们余亦这么单纯,以后肯定会被媳妇欺负的。”    “你见过百里花影?”  “见过。”她嬉笑:“是个美人,也极为聪慧。而且,她喜欢我们余亦。”  “怎样的喜欢?”  “我喜欢你这样的喜欢。”    二人相视一笑。    睡梦中的余亦轻轻的翻了身,轻轻的唤道:“爹,不要偷吃我的肉丸。”    第二日清晨,余亦身后跟着一似妖若鬼的明艳女子出现在市井街头。  他停下脚步,回身颇为不解的问道:“我说姑奶奶啊,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啊。南斗在宫里呢。”  “你上次被人追杀,阿姊我担心你出事情,今日你要去飞马牧场,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她走上前拉住余亦的腰带,反手一拧,余亦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澹台绿水冷笑道:“你这一身伤,腰都瘦成这个德行,湖水剑也不在身边,你打算这样去天马牧场?还是打算直接去见阎王爷?”  乐正余亦收敛的面上的不满:“我打不过你,我不惹你。请吧姑奶奶,咱们先去凌月阁一趟。”  “这一大清早你就要去见你的花影妹妹?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腻歪?”  “什么叫腻歪?”他仰头:“我可有一个多月未曾见到她了。”    二人在街边走着,迎面行来的便是驾在高马上巡街的少将军刘天澜。  澹台绿水自然瞧过此人的画像,眉色渐渐的染上凉色。  “那人就是刘天澜?”她冷笑。  “嗯,怎么了?”  “听说他是百里花影的未婚人?”  “花影妹妹已经解了和他的婚约,再说了她二人也不太相熟,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气度这么大?这样都能忍?”  这次倒是小侯爷不解了:“他也没有与我和花影妹妹为难,我何必和他犯忌讳?反倒破坏了除去刘家和暮家的计划。”  澹台绿水转头细看他一眼:“小时候若是遇上这些事情,以你的性子只怕早就和他打起来了,如今居然也知道顾全大局了?”  他拉住澹台绿水的手臂,将女子往街边的方向牵几步:“你可千万别破坏我们的计划啊,刘天澜我留着还有用。”  “有用?怎么用?”  “他为了权势前途可以断了婚约和多年前的承诺,他并不是一个有忠义之心的人。这样的人在最后关头肯定会为了这些东西背叛平阳将军。他是刘家的养子,和刘家那些一荣俱荣的人不同。关键时候的离开与他而言是必然。”乐正余亦嬉笑:“我给他一个机会,就看他会不会用了。”  “这样的人留的住?”绿水冷笑:“这样的人在朝堂只怕会闹得朝中不得安分。他若为武将,也只会是个逃军。”  “刘家若是倒了,他也会被连累其中,在那个时候,他要考虑的便是活下去,而不是钱权这些事情了。 ”  “刘家之中还有一个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什么事情?”  “问天已经被我们收入囊中,刘家到底是靠什么钱财支撑那批私军至今的?南山都查不出来那批钱财的来源……那就说明这笔来源和刘家无关,暮家……”他微微摇头:“青云羡若是牵扯太多朝政,总归是糊涂账。”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青云羡着想呢?”  “咱们做的不过是一件小事,若是为了这件小事影响了青云羡在江湖上的公正,反倒是南国的罪过。”  澹台绿水叹气确然是心酸道:“当真是难为你了,一个受朝堂规矩成长的人,居然跑去江湖那么没有规矩的地方当门主。”  余亦只是笑,并未答话。    凌月阁中,百里花影与凌城擦肩而过,她顿了顿脚步,还是回身喊住那少年。  少年怔住,回身颇为不解的答道:“百里少阁怎么了吗?”    百里花影摇首:“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你不必活在我们的期望之下,想伤心的时候伤心并不是一件罪。”  “侯爷发现的吗?”  “嗯。”她抿唇:“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凌城面上落了几分无助:“大家都希望我不知道不是吗?既然所有人都这么想,那我顺着他们的想法活着也没有不好。大伙都待我很好,都这么期盼我莫要难过,若是我难过了,岂不成了罪过。”  她走上前揉着少年的额角:“不是罪。伤心不是罪。”多有愧疚在心中:“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关心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少年温柔的笑了。    黄钟与姑洗站在花丛深处,面上的笑意倒是颇为凄然,黄钟上前一步道:“小侯爷当真是七窍玲珑心,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现。”  “那也要咱们花影有悟性,才有这样的一幕。”  “我从未想过我的安慰和担心会成为他的负担。”黄钟似有内疚,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也不知那孩子到底是如何想此事的。”  “怎样想都好。”姑洗微微扬眉:“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今后你只一贯的装聋作哑便好。”  “一贯。”他笑:“如何就一贯的装聋作哑了?我平日里面难道不是耳聪目明吗?”  姑洗羡慕的望着花影云鬓上轻巧灵动的短钗,还有手腕上最为特别的手链,转身半嫌弃的盯着黄钟,无奈叹道:“我看你是天聋地哑才对。”  这一谈到是叫黄钟摸不着头脑:“我……我到底怎么你了?”眼看着姑洗颇为失望的转身,黄钟更是焦虑的追上去:“你别这幅表情啊,有话要说。”    空气之中飘来两缕不同的香气,黄钟猛然不安,拉过姑洗挡在身后。  “好诡异的香味。”  姑洗从怀中摸出手绢捂住黄钟的口鼻:“这是什么味道?”    只见两阵飞旋的风卷起满地落花飞叶,洋洋洒洒像极了飞舞的白雪,一影从天边闪入,绿妖多情。  “澹台绿水?”百里花影第一个瞧见了她,绿影轻笑,花影还未看清她,那绿影又翩然离去,下一秒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得凌城面色惨白。  那吓人的人确实一面玩笑:“不用这般惧怕我吧。”  余亦从正门行来,他明明脚步不快,却也在瞬息行到廊架之下,颇为无奈的对澹台绿水道:“你可莫要吓到他们,这都是正经人。”  “成,你们都是正经人,唯我不是。”她转身在一旁的曲栏上坐下,盯着鱼池之中的鱼儿,眉眼落了几分笑意。    余亦望着百里花影道:“我这几日有些事情,不能过来伴你,你自己小心一些。”  她望着余亦手腕处依稀可见的绷带,纵然不放心还是颔首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男子靠近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她先是一惊,随即稍作思量,还是点头:“我知道了。”    与百里花影道别后,二人转身又凝起一阵花香,那花香缠着冷香与清冽的香气妖异之气漂浮满院,凌城只觉得眼前恍惚一阵,再回神的时候,除了满地的花瓣之外,那二人已然消失。  百里花影望着凌城的模样,忆起自己从未在这样的毒香之下有过不适,想来是余亦一早便给了自己抗拒那香味的解药。    他们走的太过焦急,香味在空气之中尽留了一刻便彻底消失了。    站在暗处的姑洗与黄钟却除了眉头,方才澹台绿水的出现叫他们二人心惊,黄钟愕然:“小侯爷怎么会和澹台绿水相识?”  “你瞧见绿绮侯的轻功了吗?那可是行舟门的月飘零。他怎么会用。”  “早就听闻绿绮侯多年养在武林门派之中,只是一直不得知到底是何门何派,没想到……竟然是行舟门。”  姑洗却担忧道:“方才看侯爷的轻功几乎和澹台绿水不相上下,凌城也同我说过绿绮侯曾经指点过他的轻功。轻功都至如此地步,想来武功也不会太弱。”  “怕是如此。”黄钟心中也泛出层层不安:“侯爷倒是从来不曾在京中暴露过他的武功,平日里面也多带着玉笛出门,他的那柄佩剑我瞧着也格外眼熟,只是记不起了。”  “也是名剑吧。”姑洗道:“既然是行舟门的弟子……小侯爷应该识的盗帅亦羽门主才对。”  似是忆起某些事情,黄钟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怪不得初见时,他便说聚宝斋的宝物绝不是盗帅所盗。原来如此。”  “此事可要禀报主阁?侯爷既然是行舟门的人,咱们多少要防着一些,也和花影言明……”姑洗抬首只见黄钟笑意深长,她不懂:“你笑什么?”  “盗帅是何等人物,他若是想要消了咱们凌月阁的档案,只管叫澹台绿水这些数一数二的高手取走便可,没必要绕这么多弯子,再说了,行舟门一向闲散,哪里有空理会咱们这些朝堂之人?”  “按你这么说,咱们可以对绿绮侯放心了?”  “他是常阳侯之子,我对他无半分怀疑。”黄钟低头浅笑。  姑洗总有不放心:“可常阳侯毕竟是常阳侯,乐正余亦是乐正余亦。”  男子的手上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茧子,带着温厚的安全感落在她的肩头:“自幼被常阳侯教导的孩子,绝不会有恶心。再说了……”黄钟笑道:“我当年还是子阁的时候就见过小侯爷,虽然爱捣蛋却是个极其善良之人。信我,可好?”  她多有怀疑,却还是半点头:“希望如此吧。”    天香楼中乐正余亦点了酒菜,与澹台绿水对坐而食。女子望着桌子上必不可少的牛肉,只觉得好笑,放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素来喜欢的豆腐。她吃了一半,单手托腮望着余亦笑,察觉到视线的小侯爷抬起头颇为不解的问:“怎么了?饭菜不和胃口吗?我记得你喜欢吃豆腐,可惜天香楼没有鲷鱼,否则必然要给你要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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