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梅泽已经站在教室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她重新调整了下微笑，低头看了眼时间。　　“这群学生真可怜……”一想到贺教授一板一眼站在讲台上讲课，她就觉得好笑。　　“中间不下课的吗？又不是高中。”梅泽烦躁地想要挠头，但想到这头发是今天刚洗的，发型也是费心思换的，也只好作罢。　　她重新翻出准备的稿子，在最后一个问题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号。　　　　贺雨走出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梅泽倚在角落里低头看什么东西。他只觉得前面的女人有些眼熟，还没等他试探着喊出梅泽的名字，后者蓦然抬起头来。　　“啊，贺教授！”她一副十分惊喜的样子，冲他挥手。　　“梅小姐来找我？”贺雨问。　　梅泽跑过来，说是啊。　　“之前不是向您提过我们的新年专刊嘛，您说没时间，我想十分钟的喝茶的时间您应该有的吧。所以就来找您了。”她昨天专门打电话问了冬青的弟弟，让他帮自己留心一下贺雨的课表，顺便了解了一下贺雨的底细。　　国内著名高校硕博连读，博士毕业后直接被聘请来此教书，现在是地质学院的副教授。　　“挺有名的一个人，”冬白评价道，“之前还上过热搜呢，不过我不是他的学生，还没见过他。”　　　　贺雨了解了她此行的目的，也不欺瞒，直截了当地开口：“梅小姐，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就十分钟，十分钟贺教授都腾出空来吗？”　　“我想梅小姐从事媒体行业应该知道我的照片被发到网上一事，虽然初心是好的但是未经过本人同意就属于侵犯肖像权和隐私权。”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要私自把你的照片发到网上。”　　“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校的形象，所以我不能承担这个风险。”　　“可是我不会问很尖锐犀利的问题，我保证，”梅泽举起手，“都是一些关于您对一些本职工作的看法和您的个人介绍而已。”　　“抱歉梅小姐。”贺雨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她，只能说抱歉。　　“我还有课，要先走了。”　　“不，你没课。”梅泽拦住他，“我既然能在这里等着你下课，你就应该想到我知道你的课表。”　　“梅小姐请不要强人所难。”　　“我没有强人所难，就十分钟的小采访，连摄像都没有呢。”　　大学生虽然没有当众围观看热闹的不良陋习，但已经引起很多学生的注意，还有人拿起手机偷拍，这些梅泽都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暗喜。　　这下贺雨再怎么拒绝都不奏效了。　　　　她拽住贺雨的胳膊，哀求道：“这是我的主编派给我的任务，要是完不成，他一定会把我骂死的，而且我之前还犯过错，他已经对我很不满意了……”　　这些小套路贺雨不是不懂，但舆论压力是强大的，他已经中套了。　　终于，贺雨吁了口气，妥协道：“那好，就十分钟，去我办公室吧。”　　　　冬青打电话给冬白让他今天中午不要在食堂吃饭了。　　“我在家里做了点，中午来你们学校找你。”　　“找我啊？”冬白反问道，打着电话，一边往楼下走。刚打下课铃，这时候楼梯人是最多的，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努力，后面自有人推他往前。当然与此同时，他也走不快，看样子下节课是占不了座了。　　他噘嘴无意间瞥到旁边女孩子的手机屏幕，对话框里输入：“贺教授跟一个女人在教室门口，拉拉扯扯！”　　都是被标题党养坏的学生，他冷笑，说的话都是故意吸引眼球。　　又“不小心”瞥一眼，女生还发了几张图片，贺教授跟梅泽站在一起，还有一张梅泽笑嘻嘻抱着贺教授的胳膊。　　原来这就是贺教授，他之间原来见过他的，贺教授忘了锁车。他本打算用自己的车链子给他锁上恶搞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胆子。　　　　贺雨是副教授，理论上教授单独一间办公室，副教授两人一间办公室，他和原野共用。　　贺雨打开门，请梅泽进来。　　原野还在上课，办公室冷冷清清，摆着两张办公桌，以及一整墙的书籍。　　没有盆栽，一点装饰都没有。　　不过绕到另一边，倒是在另一个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头大象，甩着老长的鼻子，安安稳稳坐在桌子上。　　憨态可掬。　　“我猜这是贺教授的！”梅泽指了指有大象的桌子。　　贺雨摇头。　　“哈，我就猜不是这个，”梅泽自圆其说，“贺教授一看就是严肃认真型的，桌子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嘿嘿笑，心里尴尬极了。　　　　贺雨无可奈何笑了笑问：“可以开始了吗？”　　　　梅泽手机静音，冬青打的电话通通被阻挡在外。　　　　打开录音笔，她清清嗓子，露出早已经练过很多遍的微笑，“第一个问题……”　　　　今天原野讲课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阶梯教室一百多个人，有一半的人低着头玩手机。　　他用一分钟的沉默换回来几个疑惑的学生抬起头来打探情况，却意外发现了他们疑惑的脸上还残留着笑容。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他记忆力极好，随便指了一个刚刚抬起头的学生，“刘养昊？站起来讲讲吧。”　　往常学生走神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况且大学老师通常不会管讲台下面的学生有多少不听课的，但这一次他纯属好奇。　　学生刚一站起来，整间教室便传出稀稀拉拉的笑声，还掺杂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解释，模糊不清，他听着有些烦躁。　　“刘养昊一个人给我讲就可以了。”　　原野讲课风格一向亲民，在学生缘很好，所以大家也没有当回事，继续哄笑。　　第一排的学生举起手机给他看，“老师你看，这是不是你基友！”　　瞬间又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野忽略掉学生的扯皮，极力凑过去看，好不容易看清楚，不就是贺雨跟一个女学生。他不屑地摆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张照片能表明什么？你们没见过贺教授给别人讲题？”　　“这可不是学生啦。”大家纷纷说，“一看就比我们年纪大很多好吧。”　　原野再仔细一瞧，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啊，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OK,OK，这件事就告一段落啊，还有你们偷拍贺教授照片就不怕我跟他告状！”　　台下又是稀稀拉拉的笑声，和数不清暧昧的声音。　　“下次别这么做了啊，要有当大学生的素质。”他的语气严肃起来，让刘养昊坐下，继续讲课。　　　　不过那人的确有些眼熟，越想越眼熟，到底是谁呢。用粉笔在黑板上讲题，一不留神用力过猛，粉笔折了。　　……　　冬青找到老弟上课的教室，从后门进去随意地坐在最后一排。　　冬白没有在听课，他一分钟瞥三次靠窗的那个女生。　　女生叫常龄，跟他一班。　　其实在那群男生眼里，好像没有把她归为女神一类。　　“身材嘛，一般。长相嘛，一般。”　　甚至还有不记得班上有这号人的。　　“叫什么？常龄？不认识。我们班上有这个人？”　　都是没眼力见的，冬白轻哼了一声。不过他们俩也没有什么交集，除了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偶遇两次，但是连招呼都没打。　　也许人家也不记得有你这号人，他暗自想。　　不过也许是认识的吧，他们还坐在一起过呢。他越想越觉得心痒，打开手机玩游戏。　　　　冬青环顾了教室好几眼才找到一副不在状态的老弟，想着这家伙十九年不谈恋爱，这下在大学里终于是解放了吧。不过他找的女朋友一定得入了自己眼，否则她一定会像是古代那些难缠的婆婆一样，把他们拆散的。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老弟还不一定配得上人家小姑娘呢。　　老师阶段性点名，讲台下的学生早已昏昏欲睡，距离饭点儿还有一个小时。　　一听到要点名，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强打起精神，替人喊到的、浑水摸鱼的，统统浮出了水面。　　“冬白？”　　“到！”声音震耳欲聋。把全教室的人都吓了一跳。　　　　梅泽觉得眼前这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古板刻薄。　　对自己这么客气，或许仅仅因为不熟悉。　　相比于社会上那些屌丝，他简直不能再优秀，先不说长得人模人样，他真的好细致好细致。　　桌子上的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垃圾桶里竟然一个纸片都没有，她现在很想去贺教授家里坐坐。　　以后要是两个人在一起了，梅泽想想，也许自己连袜子都不用自己洗了。　　　　说话谈吐有涵养有素质，引经据典张口就来，他真的是一个搞地质的？　　还会细心地给她接了杯水，虽然梅泽不喜欢喝白水。　　　　问题其实很简单，甚至没用十分钟。　　梅泽问完对号之前的问题，犹豫了一下。　　“剩下的问题，如果是私人问题，就不要再问了。”贺教授被采访完，心情变得很好，说这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梅泽咬牙，为了以后，不问就不问。　　“那就结束啦，谢谢你啦贺教授。”　　“没事的。”他站起来送梅泽出门。　　　　转头，包，还孤单地躺在沙发角上。　　贺雨却不着急，送走梅泽后，捡起她的包，碎碎念道：“等回家的时候再还给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