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笑戈只认识坐在最边上的木桦,他管仁义镇的产业局。 李争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从左往右依次是木家的木桦、木树、木壹,还有肖家的肖我、肖景。” “那一伙儿就是道有常的幕后大佬咯?” “算不上幕后,他们在仁义镇都挺高调。” 两人都埋在人群末尾,有前面此起彼伏的人群遮掩,他们看不清台前的架势,也听不清台上的指令。 逼近11点,人声鼎沸毫无消歇的趋势,反而越来越热火朝天。 石台后立着一个老式钟楼,这是先辈私刑定时的依据。 玉笑戈见指针滑向11点,“还没开始?” 李争霆有经验:“还在等异灵院。” 果不其然,喧喧闹闹直到11点半,坝子路口上,周正的齐照终于领着一群便装的异灵生姗姗来迟。 黑白制服跑前头,轰赶扎堆的人群劈开一条康庄大道。 人仰马翻地一阵腾挪,齐照领着学生步态矜持地走向石台前首排贵宾席。 又是排山倒海地腾挪一阵,康庄大道即刻被淹没无形。 剽悍的本地人小声抱怨: “装什么派头?” “什么玩意儿!” “牛个锤子?” “走路带臭,恶心老子。” 李争霆见玉笑戈的着装招眼,“笑戈,要穿会服吗?” “不用,我才不装派头。你陪我到坝子外面去站会儿吧,这个天儿的集会太刺鼻。” 李争霆蹲着也难受,如获大赦。一路上常有人跟他打招呼:“李先生”“李小哥”“争霆”或是“李助理”。 他都笑着一一答应。 两人到边上一家民舍房檐下站着,这家还没成年的男孩子十二三岁,撒着拖鞋跑过来招呼:“争霆哥哥、漂亮姐姐。”一面两手各拖出一张新木椅子来安放在房前榆树下。 小男孩机灵又热情:“坐树下,又凉快又热闹。” 他忙不迭的,又跑回去端出来两杯白开水、水壶和一碟生瓜子,“白开水和生瓜子对姐姐的脸好。” 玉笑戈被他哄得欢喜,右手端着白开水晃悠,左手化出一支透明的莫蒻,“像你这么细心的男人得有不少小女朋友吧?” 小男孩不小意思地笑笑。 “呐,替我送给你最喜欢的那个。” 李争霆笑问:“这花无需水土能历经数年不谢,你想好送谁了?” 小男孩从没见过这样的花样,受宠若惊地接了,“谢谢致人姐姐,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着,活蹦乱跳地跑走了。 从李争霆今天见着玉笑戈开始,他就觉得有些晦暗不明。 “笑戈,你到锄头坳来,就是来看选址会的?” “来了解了解锄头坳的民风民俗,我觉得稀奇得很。” 李争霆见她似笑非笑的,“锄头坳从前陡峭难行,对外长久封闭,算起来也就对外开通不过十年,民风凶蛮还改不过来。” “那个卜副队长就是锄头坳本地人吧?” “他?他不是,他那脾气是卫队里养成的。” 玉笑戈捏着瓜子把玩,“见识了!既然如此你怎么能只说锄头坳民风横直?偏心。” “是我疏忽。” “照我说......锄头坳里还是有花花肠子。” 李争霆咽了一口水,喉头滚动——就知道要秋后算账、殃及鱼池! “先说,你在利民被‘高人一等’围堵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知道你一诺千金,‘高人一等’的内情从不多透露半分。” 李争霆摸摸鼻子,“谢谢谅解。” “谢得太早了,我只问你,高人一等的头头为什么盯上我?” “笑戈,你常年在外云游,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一路上是不是和人结过怨?” 玉笑戈在心中细数这几年的过往,“这你就看错我了,逢人三分笑,我从不和人结怨,我只单方面压榨畜生。” 李争霆扶额忍笑:“是......是这个理。” 石台上,罗总长正襟危坐,正讲到:“......将病苗安置在鸭掌坝后,道有常会延展拆迁范围,保守估计会一直扩到十里聋怪林。” 此话一出,本已安分许多的听众突然鼓起一阵骚乱,有喜出望外的、有愤懑不平的、有置疑的、有支持的......不一而足。 见缝插针的黑白制服举着铁棍安慰:“请安静,肃静!听总长讲!” 玉笑戈从碟中挑出一颗饱满的瓜子扔在榆钱树跟下,“道有常这是上赶着跟你们做生意?” “快了。” 这厢还没有安抚下来,小男孩又十万火急地折回来,他将莫蒻捂在怀里。“争霆哥哥,隆哥来闹事啦!就被堵在坝子口。” 龙隆,锄头坳最不怕死的地痞流氓。 前阵子带着一伙小痞子跑到锄头坳的小制药厂去把人家的药材仓库烧了。好在天黑了没长眼,忙里忙慌的,点了个装废材的,厂里忍着没报警,两下私了了。 他手边上还有四个狐朋狗友:猫儿屎、月坑、鸭子嘴和赖皮。歪瓜裂枣的程度令人闻风丧胆。 小男孩也精着,又跑到玉笑戈跟前诉说:“致人姐姐,隆哥是锄头坳最能打、最不要命的流氓,但是他女朋友很漂亮,叫倾国。” 玉笑戈没抓住重点:“倾国倾城的‘倾国’?” “对呀!姓任。” “人倾国?好名字。” 看来龙隆的来势汹汹,外头守不住的两个棍夫跑进来报信,一个往石台前涌去,一个眼毒的看见隐匿的李争霆。 “李助理!隆哥来砸场子了!” 李争霆将一杯白水饮尽,“笑戈,去看看么?” 玉笑戈将半杯凉水倒在树根下,对小男孩说:“还你瓜子......看热闹去。” 小男孩不明就里,凑到树根前去看,只见瓜子的牙口上已经微微泛绿。 隆哥这回来得低调,只带着他的四个歪瓜裂枣和愁眉苦脸的倾国女朋友。 一伙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已经开始吵闹和推搡。 鸭子嘴最能吵架:“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老子们不是锄头坳的主儿?!” 拦人的四个保卫员都将铁棍横抬在腰边,好声好气地劝:“各位,迟到就不能进场了。” “你不拦着,老子能迟到?!生卵子敢在爷们儿地皮上撒野?” “人满了,确实没名额了。” 猫儿屎干净利落,就是体味不好闻,熏得衣冠周正的属员倒退三节,“滚!滚!滚滚滚!” 一伙人闹得凶横,只有斯斯文文的倾国拉着隆哥的手劝:“咱们还是回去吧,别闹事了。” 穿着背心、肌肉膨胀的隆哥也是铁汉柔情,对着女朋友的嗓门降了十八个调:“是他们在闹,我只是想进去投个票。你边上站着去,这里混得很。” “先生,您把您的选项告诉我就成,我会代您呈交的,东西南北,您选哪一块儿?” 隆哥破口大骂:“老子选反对!什么杂种些就来做锄头坳的主!” “你就做得了?” 四个当关的棍夫听见天籁之音,忙将铁棍重新举过头顶,转身让出一条路,“李......” “你是哪根葱?” 玉笑戈忍俊不禁:白绿色的李争霆,真的像根葱。 赖皮机敏:“从没见过你吧?” 李争霆赤手空拳走到坝子口前,“今天到场参会的人不止锄头坳的合法居民,还外请了两会的高层代表和利民异灵院的嘉宾。” 隆哥昂着头:“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是哪根葱,锄头坳有你这号人物?” 李争霆温雅地笑笑:“以后就有了。” 也不见他出的是手还是脚,隆哥那一米九的块头就猛地抛出去,直飞出去五米远。 四个歪瓜裂枣冲上去,鸭子嘴拳头上脸、猫儿屎勾脚扫下盘、月坑一声不吭地拿头乱撞、赖皮想着反扣臂膀。 这下就更热闹了,四个棍夫不知道从哪里帮手,玉笑戈站在一边吹风,隆哥捂着心窝摊在地上,倾国急得哭起来。 李争霆是谁?他藏着一个异灵,还有一丝丝强迫症——四个歪瓜裂枣整整齐齐地排在倾国身边。 小男孩是个忠实的崇拜者,欢呼雀跃地喊:“争霆哥哥最厉害!” 玉笑戈靠在屋墙上,自在闲适。“厉害什么?还不如你呢。” 小男孩听不懂,“当然,争霆哥哥肯定比不过致人姐姐,但是打我一百个都不在话下。” “能打有什么稀罕?重要的是要会撩拨。” “撩拨?” “尤其是对那种一本正经、也很能打的女人。” 小男孩苦思冥想,“一本正经又很能打的姐姐,我们坳里就出了一个白璧姐姐,她是撩不动的。” 李争霆正招呼几个棍夫将闹事未遂的几个年轻人扔到荒地里去,坝子里传来一锤定音。 李会长的声音冷静清凉,透过话筒扩散:“门牙山下109票,高境崖下524票,十里聋外133票,弃权276票。根据现场投票结果,病苗集中收纳营即建在高境崖。” “锄头坳只有上千号居民吗?” 李争霆拉着她往屋檐后面让开,不一会儿就涌出流水般的人群。 “这些都是现在还住在锄头坳的居民,以前锄头坳的人大多集中咋鸭掌坝上,现在除了天井凹那一片,其余的都拆迁了。” “接近300号人都投的是弃权票,你们这选址会有猫腻哦。” “既然是录给颂县交差的,那些反对票怎么能见光?” 玉笑戈拍掌,“对呀,隆哥还是李助理你亲自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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