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蓉听了程老夫人的话，心中有些忐忑，莫非自己在学堂中有什么不好的让程老夫人心中对她有了不满？之前她可以清高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可如今，程府竟成了她唯一能躲避风波的地方。 “程老夫人，您有什么话便直接与我说吧。”柳曼蓉整理了有些复杂的心情，凝神对程老夫人说道。 程老夫人向来回看人脸色，而如今也没有注意到柳曼蓉的忐忑，她沉吟了半刻，才缓缓说道：“云娘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留下了三个儿女实在是太可怜，而长康一个人在家中也茕茕孑立，并没有一个可心的……” 程老夫人说起云娘的时候，柳曼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感伤，她与云娘情同姐妹，但她却心中曾暗暗的喜欢她的丈夫，此事虽然没有外人知道，可是她每每在夜里，都觉得十分内疚。 程老夫人细细观察柳曼蓉的神色，见她只是听云娘的名字时眼中闪过难过，并没有猜到她言中的意思，更无欣喜之意，知只怕柳曼蓉对自己的儿子真无意，“我瞧来瞧去，心中倒觉得你适合做长康的续弦，不知你怎么想？” 什么？柳曼蓉心中惊讶，她错愕的抬起头来，一向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 能让严肃端方的柳夫子如此也是自己的厉害了。程老夫人心中无奈的想到，“此话我虽然说得唐突，但请曼蓉你务必考虑考虑……就算你不中意长康，也要为云娘留下来的孩子想一想……” “我……”柳曼蓉只露出了一个字，她反射性的摇了摇头。 依柳曼蓉的性子，若是不愿意的话一定会断然拒绝，而不会如此摇头拒绝，程老夫人心中一喜，此事有门儿，“之前你不是说菡姐儿在课堂中不大专心么？便是我为长康相看闹的，这不知根知底的啊，就是不大合适。你忍心看着菡姐儿为着这等子事又变成之前的模样么？” 之前的程若菡性子极端跋扈，确实没有现在一般可爱，但这与母亲又什么关系？ “老夫人……”柳曼蓉张大了眼睛，无意识的用手揉捏着衣角，“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程老夫人明明看到柳曼蓉动了心，但怎么她又拒了？ “小程大人是玉娘的丈夫，我与云娘情同姐妹，怎么能在她去世之后霸占她的丈夫与儿女？”柳曼蓉有些苦涩的说道，如此一般，她去了阴间在奈何桥上见到云娘，都无颜见她。 原来是这个原因？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握住柳曼蓉的手道：“孩子，你真是糊涂，你哪儿是霸占她的丈夫与儿女？你是帮她照顾她的丈夫与儿女啊，若是其他的女人占了她的位置，对长康且不说，会对她的儿女好么？” 柳曼蓉低着头不发一言，程老夫人倒感觉到她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此事倒不是我想起来的，是长康亲自向我提的。” 是他主动提的，为什么？柳曼蓉的手轻轻一顿。 这一顿让程老夫人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自己的儿子当年多受小姑娘喜欢她不是不知道，难道柳夫子当年也……？ 这一下，倒让程老夫人对柳曼蓉更加满意了，条件合适，与云娘关系且心仪自己儿子的，哪儿能找到比柳曼蓉更好的？“你也知道，长康当年做了不少荒唐事，可如今他年纪大了，知道自己早些年错了，当年你们也曾经一起讨论过诗词书画，如今在一起了，肯定是一对佳侣。” 程老夫人循循善诱，柳曼蓉白净的脸上染了一点点的红。 “老夫人，此事还容我想想。”柳曼蓉心砰砰跳，但却咬着牙说道。 此事哪儿有当场答应的道理？虽然柳曼蓉自立的门户，但家中还有弟弟，定是要商量的。程老夫人自然体贴，“你且回去好好考虑着。” 柳曼蓉点了点头，有些踌躇的走出了大堂。 待柳曼蓉离开了，程老夫人往大堂的一个梅花屏风后咳了咳，“人都走了，你还躲着做什么？” 这屏风后走出了一人，她出落得如雪团儿一番，嬉笑地走了出来，“祖母，您辛苦了，我为您捏捏肩。” “得了，得了。”程老夫人心中甜滋滋的，但却对程若菡装作嫌弃的模样道：“你的劲儿这么小，捏起来可一点舒服劲儿都没有。” 程若菡可不管程老夫人说什么，只笑着为程老夫人锤了起来。 程老夫人眯了眼，问程若菡道：“你怎么看？” “祖母您不早看出来了么。还问我做什么？”程若菡轻笑倒，她在屏风后面看得真切，只怕柳夫子并不是天生寡情之人，比如对她的那个父亲，便是……诶，柳夫子这么好，怎么就看上了…… “菡姐儿，这次你父亲愿意，而柳夫子又是上佳的人选……你……”程老夫人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愿见父亲与柳夫子佳偶天成的。”程若菡爽快的说道，“柳夫子是我的半师，等于我的半母，我不会对她不敬。” 程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我的菡姐儿终是长大了。” 柳曼蓉怀着揣揣的心事回了柳府，柳府门口站着两个婆子，两人正是工部侍郎大人府上的。 柳曼蓉见她们两人，便知道她们来者所谓何意，上次自弟弟说了休妻之后，段氏便怒气冲冲的回了娘家，如今派了两个得力的婆子，只怕是来说和的。 可是这说和有各种方法，柳曼蓉见多了段氏的不讲道理，对这两个段府的婆子也喜欢不上，只冷颜看了一眼。 那两个婆子却与段氏带来的大不相同，她们见了柳曼蓉，连忙堆了满脸的笑容迎了上来，刚刚她们在柳大人那儿吃了闭门羹，如今终于等到了对柳大人影响甚深的柳曼蓉。 柳曼蓉如今独立门户，叫小姐与夫人都似乎很不合适，两个婆子显然知道她在程府读书，很讨巧的叫了一声“柳先生。” 伸手不打笑脸人，且柳曼蓉并不想弟弟与段府闹得太僵，便对两个婆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柳大人一副绝情的模样，但柳曼蓉却不是，长姐如母，两个婆子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了盼头，连忙对柳曼蓉长长的行了一个礼，“柳先生，这是我们夫人让我们给您行礼呢。” 夫人？这两个婆子难道是段夫人的贴身婆子？段夫人将自己的贴身婆子派过来，已经将身段放到了最低，柳曼蓉本就不想弟弟与段氏闹翻，又怎么会拿乔？她并没有接婆子的全礼，反而侧了半身。 段夫人出身名门世家，身边的婆子对人心是门儿心，她们见柳曼蓉面上并没有为难之色，便知柳曼蓉这儿的路能行得通，便脸上带了些笑影儿。 说起来段夫人也是冤枉，段氏是她的小女儿，段老夫人日子无聊，便将她抱了去养，结果将她养成了这么一身娇奢的脾气，与她的两个姐姐是截然不同。只不过再如何，这段氏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儿，再如何，她也希望她过得好。 段夫人千挑万选的为段氏选了柳大人，便是看在他身家简单，上无父母，只有一个自梳的姐姐。就算这位姐姐一手养大了柳大人，为人再强势，也不会管到弟弟的房中事中去。 而柳曼蓉也是一心为弟弟着想的，段氏一入门就将庶务通通交了出来。可惜段氏却是怎么都觉得柳大人心中最重要的女人是柳曼蓉而不是她，偏偏要与柳曼蓉不对付，将好生生的日子过成了这样。 段氏哭啼啼的回门，便被段夫人恶狠狠的骂了一顿，柳曼蓉为了弟弟自梳那是传到太后那儿得了嘉奖的，谁能说她一个不好？且不说柳曼蓉并没有为难她，就算为难了，她也要硬生生的将这些吞下去。 她这个女儿，居然天天指桑骂槐说柳曼蓉不出嫁是挡了柳家女儿的路，还将去世的柳夫人留给柳曼蓉的私房都要了来，就连段夫人，都觉得无颜见人。 段氏虽然不知理，但她母亲却不是的。柳曼蓉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弟弟与她僵持着，总要有人递下梯子，她虽然不想弟弟与段氏和离，但却也不想让弟弟对段氏低头，如今段夫人这样，分明是知道自己女儿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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