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路上,赵华容与生母李氏坐在马车中,前方车夫停下说是路上有关卡,入城门需让城门护兵检查。    李氏:“又是生了什么事了,天家之下还敢犯事。”    赵华容:“前几日不是有哪家的小金孙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吗,大概就是这个吧。”    李氏:“作孽哦。”    赵华容勾了勾唇,说起来那小金孙还不只一位,同行的听说还有王家大房的幺孙,差点一道被人拐走,也不知王樱回来后知不知晓,听闻她陪太子妃去了道观又匆匆回京,六皇子还留在那里,谁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龉龌呢。    外人只以为元瑎不过是做个陪护,并不知他是去办事的。    就在等待间,外面传来一阵声响,赵华容隐约听见护兵给谁行礼,她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果不其然。    “是六殿下呀。”她出声道。    那马车意外的与女眷用的相同,甚至更大,外面厚厚的一层帐子遮着窗口,若不是被人打开,根本看不见里面半点人影。    元瑎坐在里头看了过来,神色不变的道:“赵夫人,赵娘子。”    这二人是赵阁老的家眷,元瑎有些印象,更何况其姐还是嫣贵妃。    李氏没错过赵华容眼中瞬间的欣喜,笑眯眯与元瑎道:“今日真是巧了,能在这里遇上六殿下。”    元瑎看了眼城门,“是巧,既然赵夫人先到,不如先进去。”    李氏正不耐烦等候,却又要顾及尊卑推辞一番。“这怎好意思,还是以殿下为尊。”    赵华容从元瑎出现后便端庄姿态,表露出雍容华贵的仪态,“殿下还是先请罢,我与我阿母还不急着回府,可慢慢进去。”    她自持端庄,行事大度,余光微瞥对方。    本以为元瑎不会推辞,他却突然轻笑了一声,赵华容微愣,再看去时这位皇子又是一脸沉静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笑不过是一场错觉。    “那好,我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了。”他说完,车夫便驾车往前走,护兵又到了她们这处盘查。    赵华容:“……”    李氏已经不想说这个女儿甚么了,平时喜欢摆架子就不说了,偏偏看样子还对一个有婚约的皇子有心思。    她道:“别看了,人已经走了,明日还有宴会,你没忘了与五皇子有约罢?”    赵华容猛然回头,又气又羞的看着李氏,“阿母!”    李氏僵了下,安慰道:“你啊,五皇子哪里不好了,六皇子那样的杀神以后少不得在沙场拼命,再大的荣华富贵也比不得郎子在你身边。”    赵华容低头,五皇子生母是慧妃,目前正受宠着,前途也一片光明,日后做个皇子妃不成问题,再好点就是王妃,再再好点……    元瑎那一声轻笑出来的突然,很快也就止住。    快速打发了赵家母女,他才回头一把将软软踹了他一脚的王樱抱住。    这小娘子正在瞌睡,不知是否落水的遗症,睡觉时会踢人。    与赵家母女说话时他就被踢了好几下,他面色不改的忍着,王樱正好自己醒了,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捂着嘴坐起来趴在他身后小声道歉。    元瑎正说话,王樱碰了碰他后腰,那是他感到痒痒的地方,便笑了出来。好在王樱碰了一下就不碰,元瑎也就保持住冷淡的一面,等马车出动,帐子如瀑落下,将车里的情形遮盖的严严实实。    “睡醒了?”    他一手掐着王樱的细腰,捻了一缕发丝挠她鼻子。    王樱求饶,她当真不是故意的。    元瑎闹到她面色浮红,眼波流转之后才收手,正了正神色,将她扶起来坐好。    “方才有一事我也刚才收到消息,你听了可别着急。”    王樱眼巴巴的望着他。    元瑎:“你阿弟前日和孙侍郎府上的小郎子下学之后去了西市,被人牙子看上差点得手了。”    王樱又惊又怒,还未痊愈有些苍白的小脸看上去更为可怜。    还好她听的清楚,并不是真的得手,“那我阿弟和孙小郎被救回来了?”    元瑎不在京城,又出王樱落水的事,旁人的事很少关心,因为她才注意些,便道:“是姜稷和吴珲二人遇见出手救下了,你不必担心,已经这时候想必老太夫人也亲自登门感谢过了,回去之后你不用心慌,我替你安排薄礼谢过他们。”    王樱不赞成的摇头,“这于我家是救命之恩,怎能不让我自己去安排。”    元瑎捏了捏她的鼻子,在她安静之后淡淡道:“你个小乖,如何知道郎子们需要什么。放心吧,自然会以你父兄之名义去道谢的。”    他一口决定,眼眸静静的看着她,透着想让她妥协的含义。    王樱抵抗不住,只能沉默着以示答应。    在元瑎送她回了王家之后,王樱先去见了老太夫人。    屋里的香炉燃起,暖如春日,她进屋之后看见老妇人慈眉和目的关怀模样,登时一股委屈便涌上心头,无尽痛楚又在心中蔓延开,泪水一时滑出眼眶。    “太婆,太婆。”    老太夫人先是一愣,听见王樱一声一声“太婆”叫个不停,一次比一次伤心,混着清泪和发红的眼眶看的叫人心疼无比。    “我的阿樱,你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是不是六皇子,是不是?”    孙女从小养在她身边,何曾见过她这样哭过。    即便受了委屈也强忍着,过后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里像现在,哭喊她的声音宛如泣血的啼莺。    王樱目光模糊,从她踏进家门经过前厅开始就仿佛回到梦里一般。    没人救她阿兄,没人带她阿兄牌位走,也没人救她,纵使有嫌隙也想要友爱的姐妹弃她不顾,王樱从没像现在这样心头有恨。    这恨不只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她呆呆的看着老太夫人的嘴开开合合,想着就从那一梦起,从今往后她与王媛王薇姐妹情分便不在了罢。    切肤之痛,刻骨铭心。    王樱哭声一直不大,反而压抑着自己,令老太夫人这里的婢子们都听的心头一悸。    “快,去请老太爷过来。”老太夫人安慰不住,只有搬救兵。    王樱摇头,抓住了她的衣裳,抽噎着道:“不,不用了太婆,我,我只是做了个梦。”    老太夫人叫住正要出去的嬷嬷。    “傻孩子,你梦见甚么了,竟然这般伤心,哭的太婆心肝儿也要疼了。”她抚摸着王樱的头和脸,忧心忡忡的问。    王樱一字一句的道:“太婆……我梦见阿兄遭了大罪,我心痛。”    常言说梦有所梦,老太夫人也是贵女出身,自然不会太信鬼神之说,但看孙女哭的这么惨,也惊讶不少。    “你祖父祖母他们也要回京了,已经启程在路上,不日就能归家,阿樱,这梦应当也只是梦。”    她安慰着,王樱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在度过心脏抽疼之后,打起精神笑了笑,“太婆说的是,那应该也只是梦,阿兄一定好着呢。”    听到亲人回京的消息高兴不少,话到此做了了结,王樱被人伺候着收拾净面。    方才那些动静仿佛不曾发生过,在确认不是六皇子欺负了王樱之后老太夫人稍微放心不少。    姜皇后早已派人过来私底下传过话给她,说是发生了些意外,要耽误王樱回家两日,将长生观里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番,苏珽琬有夜游症的事自然是隐瞒了的,答应了老太夫人会好好照顾王樱。    老太夫人:“你这气色,还是要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王樱点头,神态恢复如初,“我知了,太婆。”    王樱还记得王悦之差点被拐的事,在和老太夫人说了会儿话之后才出了院子。    这时候正值王悦之下学。    王樱特意去门口等他,发觉他身边比往日要多了两个下人照看,均是身形健壮的练家子。    王悦之欣喜的唤她,“阿姐!你回来了。”    王樱一去比原定的还要久,王悦之身边最亲近的就是她,好几日不见也十分想念。    她打量阿弟,见他脸皮白嫩红润,精神极好,同往常没什么区别,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你啊,出了事吓到我了。”    王悦之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因为这事他被不少人说过,连同孙小郎一起觉得丢面。    “阿姐我错了,可别再说了。”    王樱看他一改小大人的模样,虎头虎脑的,会心一笑,“你也知道害羞呢。以后可不能大意了,出去都带上人,不得乱跑。西市那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你该去的。”    西市是暨朝有名且最大的市集,那里甚么人都有,非暨朝本地人也有,多是从外面过来进行交易的商队,流动大,出了事十分难办。    王悦之睁大眼观察她,忽然问:“阿姐,你是不是病了。”    看着没什么气色,眼睛还有点红,像是哭过了。    王樱和他一路回院子去,闻言缓缓道:“天寒,不小心受凉了,没什么大碍。”    王悦之哦了声,信赖的点点头。    “阿姐,他们都说阿父阿母都要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王樱:“自然。”    王悦之兴奋的拉着她的手跳了两下,“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不比二房三房少点什么了!”    王樱听了猝然一顿,伤怀的握紧了弟弟的小手,重重的嗯了声。    从青州城到京城,需跋山涉水,他们没有等太久,也就在快年关时,几年没归家的大房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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