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王樱的祖父祖母，还有父母兄长回来那天正好雪停。　　　　院落里布满白雪，树上也堆积不少，早已提前得到消息的众人都在前厅等待。　　　　王家的门房兴奋的跑来通报，“郎子们和夫人们回来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外面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年长夫妻依然是精神抖擞的模样，后面是正值壮年的王樱父母，还有两个身形修长，年轻清俊的郎子，目光清亮有神的看着他们，眼神微微一扫，找到自己挂念着的妹妹弟弟。　　　　气氛片刻沉默，似有几分近乡情怯，直到王悦之一声“祖父，祖母”才唤醒愣怔的众人，热泪盈眶的呼唤彼此。　　　　王樱扑向兄长，叫王振之与王洛之各自愣了一番，激动中夹杂着感动。　　　　“小妹。”　　　　“小红果。”　　　　本以为妹妹会先在父母怀中亲昵，被抱住的王洛之受宠若惊的小心翼翼的拍着妹妹后背和兄长对视一眼。　　　　王樱：“二兄，你回来了，真好。”　　　　她喃喃道，从王洛之怀中抬起头仔细打量他，当初离开家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如今已经成为一个高大快要及冠的郎子了，有宽阔的胸膛，强有力的臂膀，脸上那抹笑一如烈日骄阳那般绚烂，鲜活的呈现在王樱眼前。　　　　王振之回了个眼神给王洛之，沉稳的面容柔和不少，对着王樱道：“小妹，就只抱你二兄么。”　　　　他伸手，“到大兄怀里来。”　　　　王洛之搂紧王樱，“不行，我还被没抱够小红果呢。”　　　　他不让，王振之脸一沉，对准他后脑勺就敲。　　　　王洛之不服，单手和王振之闹起来，惹得王樱一阵好笑，伤感渐渐散去，再看看父母祖父祖母等人，又有一种想要此刻永远停留的危机感。　　　　王樱从王洛之怀里出来，又去抱了抱大兄。　　　　王振之想摸摸她的头，看见她发上的簪花便住手，不敢碰乱她的头发。以怀念的目光看着她道：“你长大了，我们走的时候还没这么高呢。”　　　　王樱被说的吸了吸鼻子，低低的应了声。“兄长们也是呢。”　　　　王振之难得的笑了，又恢复了沉稳的模样。　　　　“这才好，只有我们又高又大，才能保护好你啊。”　　　　王樱：“大兄……”　　　　王洛之凑过来小声道：“小红果，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和小弟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要是有，和兄兄说，兄兄替你整治他们！”　　　　他话毕，被王振之瞪了一眼，环视周围，见其他人都围绕着祖父祖母和自家父母说话没注意到他们，说道：“有什么事回去之后再说。”　　　　他警告着，大厅里可不是只有他们大房在。　　　　要说欺负，应当是没什么人敢欺负弟妹，若说是家中一些嫌隙，必然是有的。　　　　只是涉及亲人，总不能和外人一样相提并论，多是忍让兼顾着亲情，哪里能像对外边人那样斤斤计较，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说翻脸不来往就翻脸不来往。人情就是这般的道理。　　　　王洛之耸肩，调皮的朝妹妹挤眼，转而去捉王悦之问话。　　　　王振之低头对妹妹道：“大兄知道你肯定过的好又不好，这次我们都回来了，小妹，兄兄和阿父阿母可以把你捧在手心了。”　　　　王洛之抱着王悦之听见，笑嘻嘻的说：“小弟太胖了，就不疼了。”　　　　被兄长当做宠物般玩的王悦之：“……”　　　　王樱被逗笑了，哄他道：“二兄说笑呢。”　　　　王振之严厉道：“小郎子应该顶天立地才是，小娘子才应该宠着。对了，几年不见，你怎么吃的这样胖了？”　　　　尚且年幼又玉雪可爱的王悦之气的脸更圆了。　　　　大厅里一阵热闹寒暄的言语，终于等平静下来以后，老太夫人张罗着让人摆饭。　　　　“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先用食再回院子梳洗罢。”　　　　老太爷相比喜极而泣过的老太夫人要镇定多了，只是眼角也微微湿润，保持着平淡的神色道：“就这样安排，都坐下。”　　　　他发话，众人都按照长幼的顺序来坐。　　　　辈分不同，小辈们就坐一块，四世同堂的局面呈现在厅里，展现出了人丁兴旺热闹的景象。　　　　谢氏和王恒威看了眼最小的儿女，他们还没怎么说几句话，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一番，点了点头陪着老太爷和老太夫人坐下。　　　　王振之：“阿父阿母早念叨过你们，等回去之后再好好说会话。”　　　　王樱：“我知的大兄。”　　　　王洛之夹了肉给她，“快吃，别听大兄多废话了。”他又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王悦之碗里，叮嘱道：“给我吃完。”　　　　王悦之：“……”气！　　　　小辈们这一桌上了一壶清酒，都是年纪稍大的郎子们喝，二房和三房的郎子们不敢灌王振之和王洛之的酒，只是意思意思。　　　　王振之被王明之缠着说话，王洛之则漫不经心的应付其他几个堂兄弟，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弟妹身上。　　　　“我在青州城托六皇子送来一对兔子给你，可有收到？”　　　　王樱：“啊？”　　　　王洛之琢磨她神情，皱眉，“难道他没给你？”　　　　王樱哪里知道这回事，喃喃道：“我只收到一对大猫啊。”　　　　王洛之听完她说的，猛地拍腿，“错了！我明明送的是兔子，哪里要送食铁兽给你，那家伙内里凶悍伤着你怎么办！那我那兔子呢，他以兽带兔作赠礼，换了我给你的礼物，明日我就找他去！”　　　　桌上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王悦之：“可阿姐喜欢猫儿呢！”　　　　王洛之瞪他，“胡说！”　　　　王悦之瘪嘴，王洛之扭头看王樱，“小红果，你说，是要兔子还是要猫儿！”　　　　王樱在兄长逐渐可怜巴巴的求证的眼神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兔子幼嫩可爱，猫儿憨态可掬，都，都好。”　　　　王洛之不服，却不开口争论，心中打算寻个机会找元瑎算账，为什么要把他的兔子换成食铁兽。依照那皇子的性情，兔子怕是都被吃了。　　　　他们这边兄妹情深，看的王媛羡慕又隐隐有些嫉妒。　　　　“洛堂兄难道就挂念着三妹妹和七弟弟，就忘了咱们这帮兄弟姐妹么？”她捧着脸娇气的发问。　　　　王洛之仿佛此刻才看见她，恍然道：“是大妹妹，这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在用食吗，礼都有只能修整好了就送到你院子去。还有二妹妹的份，这些都没忘的。”　　　　王媛这才满意了，笑着要给他倒酒喝。　　　　王薇：“多谢洛堂兄。”　　　　王洛之笑了笑，扭头又要逗弟妹，发觉身旁的妹妹神情十分平静，仔细看还有些许漠然在里面，手已经攥紧了筷子微微用力，他虽表现的粗枝大叶般却也心细如发。　　　　“小红果。”他出声喊，语气疑惑。　　　　王樱抬头，已经看不出刚才的冷漠，“二兄，少喝酒，多用些饭罢，小心伤胃。”　　　　王媛倒酒的手顿住，诧异的瞪着王樱，“三妹妹可别扫洛堂兄的兴了，好不容易回来，今日就高高兴兴的吃喝啊。”　　　　今日的她怎地这么反常，先前见着她们也没多少言语，现在还要拆自己台子了。王媛心里不高兴了。　　　　谁知王樱竟然点头，柔声的道：“就是回来不必急于一时，要喝酒就喝温过的酒，二兄来日方长啊。”　　　　王媛被倒了面子，一时挂不住。王樱的话一出，一直不说话的王薇也略微惊讶的看向她了。　　　　王樱注意到她的眼神，回以注视，不温不火，让王薇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沉思。　　　　这样有脾气的王樱她从没见过。　　　　王振之一直留心着妹妹和堂妹的动静，适时的缓和气氛道：“小酌就好，今日长辈都在，不宜失礼。”　　　　他扫视一圈，成年郎子的气势让比他小的弟妹们都出声应是。　　　　大房的地位在这时候可见一斑。　　　　王洛之将这一幕纳入眼中，缓缓笑道：“小红果体谅我呢，等有机会，我再好好给你看看我的酒量。”　　　　王振之：“你有什么酒量。”　　　　王洛之：“……”实话说，他好酒，却也喝几杯就能不省人事，但兄长这样拆台是不是不大好？　　　　王振之：“要说酒量，还是二叔好罢。”　　　　听见提到自己的父亲，二房的王明之主动附和，话题顺着这一出又变了，桌上氛围又和之前一样了。　　　　王樱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反过来时不时照顾着弟弟和兄长。她注意到两道打量她的目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来自哪里。　　　　她知道，或许那梦是真又不是真的，二兄不会死，大姐姐和二姐姐也许也不会那样做，只是每当她看见二人的脸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幕，王樱愣神的想着，或许责怪记恨还未做过那样事情的王媛王薇不对，但她只有一个二兄，她原谅不起的。　　　　饭桌上的插曲并没有变成大房二房中的大事，众人停箸，撤下饭桌之后又再一起说了会话。直到年纪小的都开始克制不住合上眼皮，天色已深，老太爷和老太夫人也要休息才各自散去。　　　　王樱和兄长们走在一起，祖父王慎在回院子时对他们道：“都回去歇息，有话等明日再说。”　　　　他分别拍了拍王悦之和王樱，一脸欣慰，“长大了。”　　　　祖母依依不舍的揽着孙女的肩，“阿樱，我的乖乖。”　　　　王樱：“祖父，祖母。”　　　　王慎面色柔和，“好了，快回去罢。”　　　　他们回到父母身边，和王慎夫妻二人分开。　　　　王樱宛如小时候般被母亲握住手，另一只手牵着父亲，父亲牵着王悦之，身后跟着两个兄长一同回去他们的住处。　　　　天上月色浓浓，映照地上白雪通亮，虽然寒意更甚，手心手背却暖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