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年前,胡丽曾经看过一卷图册。这图册是辗转从皇宫里流出的。画的是番邦向大明皇帝进贡的各种修习长生术的法器。而这九龙神火瓮就在这些法器之中。 据图册所载,战国年间,有一个道行高深的方士亲手锻造的这口大瓮。它通身乌黑。外壁用的是丹砂,至刚至阳。内胆用的是铅汞,至阴至寒。这两种材质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竟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效用。 图册上说,如果是得道高人放在这大瓮里被锻烧,那么炼出来的丹药可以延年益寿。而如若是修了千年的邪煞放在里面,那么锻炼出来的丹药则可以让人通神摄鬼。 胡丽见大瓮的外壁上不时地会闪出绿光。她用小刀从上面轻轻划下了几块碎片来。她仔细看了看这碎片,果然和黄皮子放在窗台上那些的一模一样。 “这应该不是包丹药的外衣。”胡丽细看后,默默念道,“如果是外衣的话,那应该是另外放在炉子里锻冶包裹的,怎么会被泼在这大瓮的外面。” 胡丽又看了看大瓮的外壁。她见到那从瓮边沿处起,往下大片大片地附在外壁上的亮片。她恍然大悟,这其实应该是人在里面被锻冶时,因为高温的煅烧而在瓮里痛苦地扭曲挣扎。这一挣扎,使得瓮里的液体往外泼洒了出来。久而久之,那些汁液一层又一层地粘附在了瓮的外壁上,以至于这大瓮的原有颜色都看不清了。 胡丽吃了一些碎片,没多会儿,她身上的那种不适感便完全不见了。她摸了摸本来现了原形的半边脸,也觉得全恢复成人形了。她将碎片装满了事先准备好的袋子。将袋子收好后,她才抽出空来认真打量自己身处的这个石室。 这里看似是一个炼丹房,但胡丽却看不出是哪个年代的。她从未见过修在地下的炼丹房。这里四面皆是石壁,壁上有无数手掌大小的黑洞。胡丽走到壁前,听到那黑洞里有风声,看到洞里有两个黑魆魆、亮晶晶的黄豆粒大小的眼珠子。她又看了看其他的那些黑洞,它们都和这个一样。 一声声“嘶嘶”的威胁声从四面八方的各个洞里传出来。 这样的伎俩当然是吓不到胡丽的。她一见到那两只眼睛,便马上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了。她将手伸进一个洞里,只听呜呜的声音随之从里面响起。 一只金黄色的黄皮子被胡丽从洞里掏了出来。其他洞里的黄皮子见到同伴遭难了,连忙从洞里探出头来。它们对着胡丽,又是龇牙,又是吱吱地叫。 胡丽看到这些家伙显然是要给她手里的这只黄皮子出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不到你们还挺讲义气的,”胡丽说道,她将手里的黄皮子甩在地上,说道,“滚吧!” 被扔在地上的黄皮子肚皮朝上,它使劲翻回了身,回头直立着看了眼胡丽。似乎是知道了胡丽并不好惹,那黄皮子在逃入最近的洞口前发出了一声“嘶———”的长音,其他的那些黄皮子一听这声音,立刻将头缩了回去,转身就往洞的深处逃去。 胡丽听到大部分的声音最终都汇集到了一面墙的后面。她想着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便走到那面墙前,一块一块地拍打墙上的石砖,看会不会有什么暗道或者密室。 一块有些松动了的石砖被胡丽拍到。这砖头一被按下,整个一面石墙便缓缓地在胡丽面前升起了。 胡丽迫不及待地弯腰探头往里看去。 只见石壁的后面,一个本来应是炼丹人用来休息的狭小石屋竟像一间小作坊般。在里面做工的都是些上了岁数的黄皮子。它们的身材要比刚才看到的那些大上许多,但都行动迟缓,有的脸上还张了一片片的白毛。 这些做工着的黄皮子里,有几个在齐心协力地捏面人。白花花的面团在他们爪子里那么一摆弄,几个栩栩如生的人手人脚便凭空而出。还有几个长了很长胡子的,它们用两只前爪握着毛笔的下端,笨拙地在捏好的面人脸上画上五官。这些眼鼻一被画上,整个面人的脸便活灵活现了起来。 石壁升到了顶时,辛勤劳作着的工人们这才看见了胡丽。胡丽走进了石室,它们立刻吓得四散乱窜,纷纷钻进了墙顶一块很大的豁口里。面人散落了一地,几件正在缝制的衣服和针线还连着,线团掉在地上,滚落进了翻倒的墨汁里。 胡丽研究了下这些黄皮子的手艺,她想起了前段时间那只被打死的黄皮子。那黄皮子原来就是披着个这样的面皮装成人样的。 再左右看看,胡丽也找不出什么新奇的东西了。于是,她又从进来的那个洞爬了回去。当她从洞里出来时,月亮已经快要落到了西面。看来天是快要亮了。 胡丽下山的时候,庄一拂一直小心地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他的脚步极轻,连胡丽都没有注意到半分。 其实,早在胡丽第一次跟踪庄一拂时,他便知道了。又或者说得更确切些,那一次是他故意引胡丽去那里的。 而这一次,则是胡丽在几次拒绝开门时,庄一拂便觉出了不对来。于是,他佯作离开后,偷偷地藏在了房后。那是一个他看得见胡丽出门,而胡丽见不到他的地方。 果然,胡丽就如他所料地从房里出来,急匆匆地往山上赶去。 朦胧的夜色下,月白风清。庄一拂将胡丽的一切举动都看在眼里。 也如同胡丽所料的那样,庄一拂就是当年将她打得神形俱灭的道士。经过了这数百年后,他以另一种方式追她到这里了。 胡丽快到家时,先是看见了她房子的后面知青集体户的那排房子。吵闹的人声正从里面传出来。院门大开着,胡丽进去一看,周围的邻居正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冲着李虎的新房指指点点。 尽管离得不近,但胡丽还是很清楚地听见了姜红在里面的叫骂声。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还和我睡了一半,再跑出去和你妈睡……” “了不得喽,”李老太的哭闹声跟着从里面传了出来,“新媳妇骂婆婆喽,不得好死哦!” “让邻居都评评理!”说着,姜红走出来打开了门。她只披着了件袄子,扣子也没扣,大剌剌地敞着,露出了大半个胸来。 只见她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喊道,“大伙儿都来评评理,有这种婆婆吗?啊?儿子媳妇洞房,她搬个板凳坐在我们门口,死气白咧地盯着。怎么,算时间哪?那个儿子也是个不中用的,瘪犊子一个,睡了一半非说要到外面陪他娘……” “你巴瞎啥啊?”李虎脸面羞红地急忙跟了出来,大家还听得见里面李老太那毫不逊色于姜红嗓门地嚎哭声。 “都散了吧!散了吧!”李虎一面让人都回去,一面使劲把姜红往屋里拉。 姜红本来就衣冠不整,她不想进去,被李虎这么一扯,连头发乱糟糟地披了下来。 “我不,我就不……”姜红拧不过李虎的力气,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还是被拽了进去。 “都散了吧!”李虎一关门,又冲着外面的人喊了一嗓子。 大家看见最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便就都互相之间,绘声绘色地讨论着刚才听见的奇葩八卦,回家去了。 这些人里很多都是几个小时前,被李老太坑了份子钱的人。因此对于李老太家这么快就显出来的婆媳矛盾,大家便都是怀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有的人甚至还希望姜红能好好整治这对母子。 所有人都赶着回家补个回笼觉,因为这一天,是冬季全村人上山作业的第一天。 每当冬季来临之后,等到最初的几场暴雪下过,山上的积雪都实了以后,全村的人便都要上山伐木清林道了。 一般情况下,男人都去伐木。女人则都负责将枝丫、腐朽的倒木、藤条灌木等从厚厚的积雪里翻捡出来。枝丫、倒木堆积起来可以做柴火,藤条必须要全部割除。 新来的知青由于体力跟不上,再加上没有经验,便都被李队长安排去帮女人们清林道。 清林道都是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各负责李队长所划分给他们的区域。正巧的,胡丽和庄一拂被分到了一组。 “胡丽!”李队长着急忙慌地叫住了胡丽,“给你们组再添个人。你舅妈,姜红!” 李队长还要忙着去帮伐木的人装运树下山的轨道。他没时间听胡丽的反对意见,便又匆匆地离开了。他前脚一走,姜红便慢悠悠地从山下走了上来,自觉地跟在了胡丽和庄一拂的后面。 到了工作区域,胡丽和庄一拂马上就拿起锹翻起积雪来。而姜红呢,她则晃晃悠悠得如同观光一样,在周围漫步了一圈后,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 “你是打算当监工?”胡丽不客气地嘲笑姜红道。 听出胡丽话里的不客气,姜红倒也不生气。 “哎呦,你这丫头。我不是没干过这事吗?”姜红一开口,便滔滔不绝起来,“以前我……”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胡丽厉声与姜红说道,“这块地方我分成三分,我们三个一人一块。我干完了我就下山,他干完了也是。至于你,要是什么都没干,我会找李队长评评理,凭什么三个人的活,要两个人干。” 姜红被胡丽说得脸红了,她立时站了起来,好声好气得说道:“其实也……” 胡丽又一次打断姜红的话道:“你要是不干,也行,我会和李队长说这里你什么都没做。工分没你的份,就给我和庄一拂。” “哎哟,你这丫头还真是厉害,”姜红被胡丽说的羞愧难当。她也不生气,好像是真的感到自己错得有些过份。她问庄一拂又讨了一把铁锹,照着胡丽和庄一拂干活的样子,也一板一眼的工作了起来。 姜红在后来的工作里虽然干得非常笨拙,但是却做得很用心。这大大地让胡丽对姜红改了观。她没想到,姜红虽然有些刁蛮,但却是个脾气很不错又不小心眼的人。 正当山林里的人们干的正热火朝天时,山下忽然急匆匆地跑上来了一个人。他远远见到大家便大喊了起来。 “不好啦!那些黄皮子都跑进村来祸害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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