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亮时,一行身着斗篷的骑士进了县驿,其中几人动作极快,虽未露相,可驿丞见多识广,当即从几人雷厉风行掷地有声的言行中立即就判断出几人为军中将士,不敢怠慢。黎瑨后才与朱徽媞入内,朱徽媞略略掩面,驿卒也已瞧出这二人才是一行人的中心,立即上前安排二人二楼上房去。 桌上茶壶无水,朱徽媞刚到门口,已经有人在门口敲门进来。黎瑨结果朱徽媞手中茶壶搁在桌上,“公主口渴吗,属下替公主拿水。公主抓紧时间休息,卯时就走。” “嗯。” 窗外仍是不变的寂寂山林,朱徽媞几乎要以为这世上只剩下这一种景色了,她才转身,忽然一个人应迅速窗口窜进来。朱徽媞吓得腿都软了,好在惊叫之前被黎瑨及时捂回去,朱徽媞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做派,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黎瑨却没说什么,手中水慢慢的一滴未落,稳稳的搁在桌上。 “你这是做什么?”朱徽媞没有立刻过,在原地又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黎瑨笑了笑,“试试过来方不方便,惊到公主了。” “当然,”朱徽媞理所应当,说着到到桌边坐下,忽然想起自己方才看到桌上茶壶的深重的茶渍,指着茶壶道,“对了。” “已经替公主洗过了。”没等她问完黎瑨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朱徽媞这才倒了水,捧着茶杯瞧着黎瑨,“坐啊,你不累吗,站着做什么。” 黎瑨怔了片刻,一言不发的坐下,“时间紧俏,公主喝完就在早些上床休息吧。”他停顿一下,想是思考了什么,“我就在这里守着。” 朱徽媞并不口渴,只是跑马过后,嗓子难免发干,只是象征性的啜饮两口便搁下,“你不需要休息吗?” “黎明前后人心涣散,最不能大意,公主先歇着,卑职自能应付。” “明日赶路你也应付得来?” “平日有任务的时候,几日不睡也不是没有,不是什么大事。” 朱徽媞一手托着腮,一只手还捏这茶杯把玩,“大人当差这样辛苦,改日见了皇兄我必须得说两句好话,教皇兄给大人长些薪俸才是。” “公主如此体察下情,实在属下之幸。”黎瑨说这话全是顺着她哄她开心,并未多加在意,见朱徽媞已经没有再碰水的意思,才打算替自己倒上。 这间县驿规格是在简陋,想来上面的银两也不多,驿卒也不上心,桌上杯子看起来像是久不使用也没清洗,实在碍眼。朱徽媞拦住黎瑨,“干什么,这么脏怎么用?” 黎瑨看了看,本想说自己没她那么多讲究,最终却没出声,正要起身要下去拿新的,朱徽媞便道,“我不用了,你用我的吧。” 早前情势所逼,朱徽媞也一直用着黎瑨的水壶,黎瑨粗人倒是没什么,只怕这小公主害臊。果然没等黎瑨反应朱徽媞已经起身到床边放下纱帐才上床,帐外隐隐绰绰可见黎瑨的身影,他身后灭灯,只余窗外月光淡淡的落进来,连他最后的那点存在也不见,仿佛屋内只有她一人。“黎瑨,”朱徽媞禁不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黎瑨并未像平时那样应得掷地有声,好像朱徽媞时刻都在下命令似的,声音透着难得柔软的笑意,“嗯?”朱徽媞没答话,黎瑨虽看不到,却明明白白感觉到朱徽媞的笑,“睡吧。” 朱徽媞闭上了眼睛。 屋外静得令人心悸,帐内朱徽媞的呼吸很快平稳,已然入梦,如此深夜奔波,也该累了。门外脚步刚踏上走廊,黎瑨已翻窗开门,应炜面色凝重,黎瑨见状也轻步朝他走了两步,“有动静。” 黎瑨闻言半刻不停转身半开朱徽媞的房门,他翻窗动作极快,却未及关上窗户,应炜已跟在他身后看进来,面色一凛,却并未见黎瑨有什么反应,不由得带着疑色看他一眼,黎瑨不动声色,侧耳暗中还有朱徽媞因疲劳而略显声响得呼吸。黎瑨半侧过身,拦住他的目光,低声道,“怎么回事?” 男子本不会过于在意这种细节,说起正事,应炜也把刚才的疑云忘到脑后,好像也忘了方才路上两人的冲突,正色道,“刚才两个人过了,手上是有功夫的,我已经让人摸出去了,让公主起来准备走。” 黎瑨一点头,应炜也不多停,转身便消失在楼梯口,黎瑨转身进屋关门,屋内外情形与方才无甚差别,他忽然高声喝道,“胆子不小!”,话音未落已猛地窜到窗边,一刀便从未开的一侧窗扇捅出去,肩胛借力几乎将整个窗户撞成碎片,只听顶上瓦片碎响,他并未追击。回身便见朱徽媞已经惊魂未定的起身穿好鞋,黎瑨疾步至桌边抓起行囊,朱徽媞还未反应便拉着她出门,正遇上应炜引着三人上楼,一见他们出来便立即转身往外奔走,为着速度也是给二人让道,朱徽媞给黎瑨拉着跑的脚步虚浮,直觉自己脚下都跑不及,简直要飘起来。 马已候在门外,黎瑨反手将斗蓬披在朱徽媞身上,朱徽媞顺手带上,马上几人见状也自行带上帽兜,黎瑨低声叮嘱,“公主沿路直走别回头,一会儿我会骑那匹白尾棕马追上,公主见到我便跟紧,到时我们会分道而行,公主一定看清,别跟丢了。” 朱徽媞根本来不及吐半个字已被黎瑨推到马边,心知此情之紧,好像来不及紧张,却又不由得抓住黎瑨的手,黎瑨掌中温热,便越发感觉到手心冰凉的汗,黎瑨脚下一顿,稍稍抚上她的手,沉声道,“公主,”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面上没有半点忧虑之色,“锦衣卫与亲兵队都不是吃素的,别怕。” 朱徽媞真要说话,才发觉自己嘴唇都在颤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黎瑨一用力便将她扶上马,转身而去。 在朱徽媞的印象里,今晚应该是个晴天的,她总是记得自己开窗时看到满天的星辰像宫里彻夜不灭的灯笼,绵绵的连成一片。可是现在看来,天空却黑沉沉的压下来,几乎就在她的头顶,蒙蔽她的眼睛,让她看不清前路。朱徽媞略略俯身,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与破碎的马蹄声,并非从身后传来,而是从她的骨头里她的脑海里,和她急促的心跳重叠,几乎掩盖了身后兵器铿锵的声音。 朱徽媞听到身后有渐渐逼近的马蹄声,拉回自己不着边际的思绪,集中精神御马疾奔,身后人猛地蹿到他身旁。朱徽媞禁不住心里一凛,是一匹白尾棕马,是黎瑨,她拉紧缰绳,忍不住转头看他。黎瑨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原本专注的注视着前路,此时也转头看她一眼,朱徽媞知道他看不到却还是笑了笑。黎瑨猛地勒马朝她的的方向冲过来,动作利落粗暴,一把便将她自马上扯到自己怀里,朱徽媞还没坐稳,她原本的坐下马已一声凄惨的长啸翻倒在路边,黎瑨脚下收紧,那匹棕马又快了几分。 “公主还记得属下叫公主怎么用弩吗?”此情此景由不得朱徽媞害怕。 “记得。”朱徽媞也忘记了。 黎瑨一边说,动作却始终专注御马,“在我左边得腰带上。”朱徽媞虽身材纤细,可毕竟是个大活人,伸手实在不便,他伸手扣住朱徽媞的腰,“帮我卸下来。” 朱徽媞借力稳住身形,摸了好几下才得法七手八脚地帮他把□□卸下来,黎瑨一手持缰挟在朱徽媞腰间,朱徽媞了然,探身试图瞄准身后骑士,却发觉根本无法持准,黎瑨一把将她搂回来。这时候朱徽媞还是禁不住连涨得通红,将□□递到黎瑨手中,“对不住,”拉住黎瑨另一手中的缰绳,“这个给我。”她坐在黎瑨身前,脊背紧紧地贴着黎瑨的胸膛,根本无法看到他的动作,可是却感觉到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黎瑨曾见过朱徽媞骑马,知道她御马有道,一言不发的交给她。 黎瑨对准的并非敌方骑士,而是从坐骑下手,对方没料到他手中有弩,一时没有防备正中要害,轰然翻倒在地。可是这伙人训练有素,将发生的事看在眼里,这样的错误自不会犯第二次,避开要害,坐骑虽有嘶鸣喘息,却显然并非寻常坐骑,稍稍拉开些并未受大的影响。 足够了,黎瑨绕开朱徽媞堪堪拔出腰间长刀,一手捉住缰绳稳住,身后人再次慢慢靠近。朱徽媞感受到黎瑨缰绳上的手紧了紧,心里也不住打鼓,像是能听到不知道是地方还是黎瑨的喘息声。对方终于赶上,黎瑨一俯身,将朱徽媞压的无处,刀刃贴着他的脑袋削过去。他一拉缰绳,马蹄慢了半步,马蹄如雷响,即便与朱徽媞贴的极近,他又不由得大吼,“俯身!” 朱徽媞顾不得片刻思考,反射性地立即俯身,这回刀是贴着她的脑袋过去的。黎瑨仰首一闪,手腕巧力,刁钻的削在马腿上,最后一个身后人也被他解决。黎瑨起身一把扣住朱徽媞的手,一时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在怀中,继而□□一紧,方才稍稍松弛的马蹄声又雨点般密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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