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因着祁氏的冷心无情,胸闷无言了好一会儿,才又板着脸说道:“如此,咱们且先说说嫁妆的事情。”又故意埋汰祁氏:“这嫁妆总该和你有关了吧!”也不理祁氏瞬时间难看到极致的脸,自顾自的说道:“择日不若撞日,明个儿,我便让云娘拿出了嫁妆单子,咱们来把嫁妆给盘点盘点了!” 这却是捅着了祁氏的马蜂窝。 祁氏原本打算着,虽说那事儿闹出来,榕哥儿那里,短时间是指望不上了。可那洪家女到底和榕哥儿已经有了孩子,假以时日,必然是会和解的。到时候银子一拿过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银子若是被萧氏要了回去,指望着林家的破铜烂铁,如何能够。 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祁氏又一次站起身来,恼羞成怒地瞪着容氏:“嫂子,你可是林家的媳妇儿,咱们可是亲妯娌。你教唆着我的儿媳妇闹和离,就不怕折了你的寿!” 见得祁氏又一次撒泼,容氏眼中轻蔑更甚,冷笑道:“折我的寿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且只管把嫁妆拿出来便是!” 祁氏“呸”的一声,掐了腰,撒泼道:“想得美,这是我的银子,想从我的手里头抠了回去,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容氏简直要被祁氏的厚脸皮气晕了过去,浑身打着轻颤,不可思议地看着祁氏:“那是你的银子吗?那是云娘的银子!你霸占了儿媳妇的嫁妆,如今还恬不知耻。我可告诉你,你还了便罢,若是不还,咱们衙门里头见!” 祁氏怒气冲冲道:“凭什么,给了她,我家松哥儿以后往上升迁又要往哪里凑银子去。”指头飞速地虚点着萧淑云,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看着容氏,恼怒道:“就为了这么个想要和离的女人,你就断了自己子侄的前程?你好歹是松哥儿的大伯娘,却是里外不分,亲疏不论,你好糊涂的心肠!” 萧淑云到了此时方知,她这个狠毒的婆婆,又长着一颗如何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胡搅蛮缠的毒嘴。一时间真真是叹为观止,吃惊到哑口无言。 事到如今,容氏晓得,和这祁氏私底下是说不拢了,气得大喘了几口气儿,冰冷了脸色站起身道:“来人,送二太太出门!” 祁氏却不肯,继续掐着腰叫嚣道:“我不走,今个儿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了结,你得答应了我,以后我们二房的事情,你不得插手,不然,就叫你家辰哥儿,死无葬身之地!” 容氏只得两个儿子,小儿子林志出走至今,不知生死,只余大儿子林辰,那便如命根子一般,被得祁氏如此咒骂,容氏岂会善罢甘休,上前一巴掌打在了祁氏的脸上,而后尖声喊道:“来人,把二太太给我拉出去,以后,再不许她来大房半步,只要见得她的面,一律赶了出去!” 祁氏被打,顿时疯了一般扑将上去,撕扯住了容氏的前襟,头抵在容氏的怀里头拼了命往前顶,嘴里哭喊道:“你打吧,打死我吧,你个当嫂子的欺人太甚,仗着你是大房,便插手我们二房的事情,教唆了我们二房不和睦,你好狠毒的心肠!” 萧淑云眼见容氏吃了亏,立时扑了上去拉扯那祁氏,心里头虽是恨得不行,却还带着一丝窃喜,可算是找到了光明正大下狠手的机会。手指头扣在了祁氏的胳膊上,使劲儿的掐,然后还去恶狠狠地踩那祁氏的脚,她都是用足了劲儿的,一出手,就叫祁氏哭爹喊娘,真个儿哭丧起来。 祁氏忙丢开了容氏,往后退,可萧淑云不肯,左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往前使着劲儿,右手手指头捏住了一团子肉,使劲儿的转了个圈儿,脚下又是连续好几下,往那祁氏的脚背上踩了过去。 祁氏终于受疼不住,发了狠,从萧淑云手里头退了出去,隔着衣服揉着那团子肉,恶狠狠地瞪着萧淑云,喉管里头尖利地咆哮了一声,就要扑将过去,和萧淑云拼个你死我活。却是被赶来的下人们左右抓住。 容氏跌坐在椅子里,面色苍白喘着粗气,一叠声喊道:“快,把她弄出去!” 等着林二爷林辰带着他的媳妇蔡氏赶了过来的时候,祁氏已经被轰出门去,屋子里,容氏正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萧淑云立在一旁给她轻轻揉着胸。 见得林辰进了来,萧淑云满脸愧色地上前福了福:“都是我的过错,叫大伯娘受了这等气。” 林辰早就对二房的婶娘,霸占了萧氏这个大嫂的嫁妆有所耳闻,他是容氏一手教导出来的,自然是站在萧淑云这一边儿,忙回礼,笑道:“都是一家子亲骨肉,大嫂不必客气。” 容氏见得林辰来了,坐直了身子气呼呼道:“辰哥儿,你去写了状纸,明个儿咱们就去县衙里头告状去。” 林辰不禁面露担忧:“四弟他是县衙里的主簿,这闹了过去,怕是咱们要吃亏。” 容氏一摆手,冷笑道:“不怕,我听闻松哥儿在衙门里很是不招人待见,你且再拿了你外祖父的名帖,包了银子递上去,那县令不见得就会袒护了二房去。” 祁氏被轰出了大门,气急败坏疯魔了一般把大门叩得“当啷”作响,高嬷嬷忙不迭地扯住了她的手,心疼道:“仔细手疼。” 被祁氏一用力拽了出来,气喘如牛地立在那里,恶狠狠道:“去,到宜春院里,把二老爷给叫了回来。告诉他,大房凶残,要断了二房的活路,要把家中的银子铺子田地全都要折腾没了,叫他赶紧回来!若是不肯回来,以后他眠花宿柳的银子,就自己个儿去赚!” 祁氏已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既是要闹,就往大处闹,总是那萧氏的嫁妆,谁也甭想从她手里头夺了去! … 赶了一天的路,孔辙终于在天色完全黑沉的时候,到了宜宾县萧明山的住处。 萧明山在这宜宾县置办了一座一进的院子,此时已然洗漱完毕换了一身里衣,准备睡觉,听闻孔家二爷来了,立时从屋中迎了出来,见得孔辙的面就开怀大笑道:“你这人好似狗皮膏药一般,怎的我去哪里,你都要跟了上来,甩也甩不掉,真真是叫人烦恼。” 孔辙上前就捶了萧明山一拳,笑道:“少废话,快些端些好酒好菜来,爷快饿死了。” 自有厨娘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里去了,萧明山就和孔辙勾肩搭背的,大笑着往屋里走去。 孔辙是常客,厨娘自然知道他的喜好,很快菜就做了出来,端上桌儿,孔辙就提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瞧着孔辙吃相不雅,萧明山刻薄他:“瞧你这幅德行,活脱脱饿死鬼投胎来的,我说你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几代积累起来的书香,就养出了你这德行的后生?” 孔辙边往嘴里塞菜,一面翻了个白眼,口齿不清道:“我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我心里苦着呢,你倒好,不说安慰我,还埋汰我,心肠何其狠毒也!” 萧明山敛了笑意,目露同情地看着孔辙:“这么说,你到底还是又认了你那二伯母做娘了?” 孔辙往嘴里扒菜的动作一滞,随即抿紧了唇瓣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菜,等着吃完咽下,才叹了口气,苦笑一声:“一家子都逼着我,我能如何?”说着摇摇头,夹起一筷头儿的葱爆兔肉喂进了嘴里,吃得满嘴流油,讥诮地笑:“家里头三个太太,唯独亲生的那个,我得叫婶娘,另外两个不是亲生的,我倒都是要叫娘的,可真是可笑至极!” 萧明山见得好伙伴如此情绪低沉,不忍他自苦,忙撑起脸皮笑道:“哎呦呦,这么说,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两房妻室了。别人都是一个老婆,偏你不一样,两个!”说着伸出两个手指头,笑嘻嘻地来回比划了两下。 孔辙正咬着一块儿猪皮冻,闻言睨了那萧明山一眼,齿缝里头迸出几丝嗤笑:“色迷心窍的东西,瞧你那模样,八成是想娶两个老婆的,等着回头我告诉弟妹听,看她不罚你跪香灰才怪!” 萧明山“吁”了一声,冷笑道:“你这人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好心哄你开心,你却要告我的黑状,还想让我媳妇儿罚我,你这心眼子真是坏透了,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孔辙搁下筷子,没好气地瞪了萧明山一眼:“我狼心狗肺?你和弟妹成婚已经三四年了,弟妹却总不见有孕,你母亲叫你纳妾,你为何死扛着不纳呢?” 萧明山想起那件儿烦心事,不免也敛了眼中的神彩,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儿嫩豆腐,一面嚼着,一面摇头晃脑地叹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 孔辙瞧他那德行不禁嗤之以鼻:“你愿得一心人,到老共白头,做个痴情种子,我便要因着能娶两个大老婆开心啊?我也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萧明山眼神一亮,撂下筷子凑上前去:“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头藏的有人。快说,你那一心人是哪个?” 孔辙脸上一臊,嘴上说着:“胡说八道什么呢!”脑子里却是慢慢浮现了,那年盛夏之际,那女子婀娜纤腰,坐在荷塘边儿的大石头上,低垂着螓首,将一首《妆台思秋》的洞箫吹得哀婉缠绵。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箫声,依旧会在午夜梦回之际,缱绻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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