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愈发紧了,已零星飘下了几片雪,昭和堂暖和,童岫峦却是不自知得心急如焚未披上斗篷就出来了,她远远瞧着瑞紫苑大门,见几个婢女婆子行色匆匆往来,只不知简溟是否已然进来和太妃会面。    半晌觑着个时机,童岫峦拦住个独自一人从瑞紫苑出来得婢女相问,婢女只说不知珹王被什么事绊住,到现在还未曾进后院。    童岫峦得心一沉。    从传珹王前来贺寿太妃请众人先行往昭和堂到现在,已过去半个多时辰,可见真是前院出了事端,简溟才会此时还未进得后院。    道谢放走婢女后,童岫峦得心愈发慌张,她循着路便往通前院的门上走去,待要迎迎紫苏问清前院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一路走到却都不见紫苏踪迹,童岫峦正无头绪,却见了另条路上一列婢女端着茶点也往这边门上走来,想是要往前院送去。童岫峦只一眼扫过,就见了这列最末一位低眉垂眼得婢女,却是叫她熟悉得扎眼。    童岫峦一见她,堆积在心得火猝然便烧了起来,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攥在她肩头,使得陡然顿住脚步,手一颤,端着得点心便撒在地上,可她却攥紧盘盏一言不敢声张,本有些惊慌得回头,一见是童岫峦,登时咬紧牙根眼底透出寒凉凌厉。    风声掩盖这轻微声响,童茹珮眼见那列婢女过了门去到前院,可童岫峦却攥得死紧叫她无可奈何。    姐妹二人对峙般半晌,童岫峦见那列婢女出了后院才松了手劲,童茹珮顺势甩开她手,转身便往一处假山后走去。    “纵然不往前院去又如何?他总会进后院的。”    童茹珮忽然冷冷一笑,不再避讳,讽刺童岫峦得慌张小心。童岫峦见她一身南安王府婢女装扮,眼下被捉个正着还如此不知羞耻,也止不住冷笑道:    “大姐姐不管有什么心思,也总该顾着童家颜面,这到底是南安王府。”    童茹珮嗤笑道:    “那又如何?是你使手段在先,现在又凭什么来说我?”    眼神颇为怨恨,童岫峦细思罢便明白过来,太后急于物色合适人选放在简溟身边,若非忽然传出童家二姑娘痴恋珹王得消息,恐怕早晚确然会将眼光放在童茹珮得身上,毕竟童家暗中归属太后一派,童茹珮贤良之名在外,人也聪慧,又和沈芳蕊交好,沈芳蕊颇得太后喜爱,生母是太后表妹,有这些个关联在,确然是童茹珮更合适些。    但偏偏横空出了童岫峦这桩事坏了童茹珮得心事。可如何出得流言童岫峦并不知晓,以她从前得境况也并没那个本事散布那些,眼下却懒怠和童茹珮解释,只抿嘴一笑奚落道:    “可惜了,他却注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童茹珮眼角一搐,咬牙回道:    “是我先遇上的他,你凭什么?”    遇上?    童岫峦险些笑出声来,比之早上多少年,她和简溟已在朔奉熟识,却也不点透,随她怨愤,只思量着如何将她悄无声息得带回昭和堂,倒是该寻到青梅,好歹得叫她们主仆换过衣裳才是,却又不放心童茹珮,怕她趁机再走开生事。童茹珮见她竟不理会自己质问,愈发气恼,几步上前,却忽然侧脸冲着一旁蹙眉唤道:    “青梅!”    童岫峦带有警觉也未曾回头去看,果然童茹珮见一计不成索性伸手推来,童岫峦一个不妨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险险伸手扶住假山,便觉手掌被磨得一阵生疼,童茹珮见她未曾摔倒,恨恨将置于一旁方才盛放点心得瓷碟拿起掷在童岫峦身上,童岫峦只觉脑后吃痛,一阵眼前发黑,待缓过回头来看,童茹珮已然转出假山疾步往外而去。    “大姐姐!”    童岫峦忙也追出假山,此时风雪已大,童茹珮又再度走脱,也无他法,只得出声盼着引得旁人注意,不叫童茹珮有机会做下什么不堪之事。只是童茹珮却并不是往前院而去,这一路竟是往后院深处,人烟渐渐稀少,童岫峦冒风雪追在后头正觉不妥,却忽然听着前头童茹珮扬声唤了一句:    “殿下!”    声音被风雪吹散,因临近晌午,下人都已聚在昭和堂侍奉,后院深处更无旁人,童岫峦听她唤这一声忙抬眼去看,就见前头一道身影裹着玄色大氅,正脚步虚浮往花园进去。    童岫峦心头猛然惊跳。    这身影和这身玄色大氅,像极了简溟。    他似乎不妥,童茹珮又追在后头,童岫峦本就衣衫单薄被风雪吹得浑身僵疼无力,被童茹珮砸了一下又追了这样远,早已是虚脱无力,眼见童茹珮也身形一闪追进了花园,她咬紧牙根拼力加快了脚步也跟了进去。    冬日花园已落尽繁花只剩枯枝,童岫峦在后瞧得仔细,简溟显然身子不妥脚步不快,眼见便要被童茹珮追上,这一路去到花园深处,忽然一片梅林,红梅正盛,简溟和童茹珮前后没入梅林,童岫峦便再看不清境况,待追了进去,饶过几处后便再不见了二人踪迹,却忽然看见一株树下地上倒着一道玄色身影。    “简溟!”    童岫峦一颗心霎时提起,踉跄几步上前扑在一旁,费力扶住将他肩颈置于自己膝上,就见他一手紧紧揪在胸前似疼痛万分,但赫然所见得面孔却叫她一下怔住。    是和简溟足有七成相似的面容,长眉入鬓薄唇微抿,一双桃花眼半阖微闭,长发散乱肩头,世间少有,比之貌美女子仍要美出三分的动人容貌,润泽如玉。    然而,却是一副面生的模样。    不是简溟!    童岫峦正是一惊待要小心安置此人,谁知这人神情昏聩,隐约觉出有人救助,竟伸了另一只手来,一把攥住了童岫峦的手腕,冰凉得叫童岫峦浑身一颤。    “啧啧啧,童二姑娘恋慕珹王得消息传的阖京皆知,私下里却又和瑁郡王勾缠不清,谁能想到如今竟又和瑾郡王私会,如此污秽不堪。”    一道冰冷尖刻得声音穿透风雪而来,童岫峦跪坐于地膝上置着那人头颈动弹不得,只得抬头去看,就见眼前立着一个身量略高得女子裹着狐皮斗篷,正居高临下得冷冷看来。    这人童岫峦却是认得的,狭长双眼塌鼻阔唇,虽精心装扮却也难掩一副粗糙相貌,正是永康侯府的沈芳蕊。至此时童岫峦再没不明白得道理,童茹珮和沈芳蕊合谋做下得这局,不论前头那许多,为的都是这一刻,目的还是在她。    沈芳蕊说此人是瑾郡王,看来今日之局是要毁她名声,把她和瑾郡王凑在一处。    眼见不是简溟,童岫峦得心渐渐静了下来,她垫了衣袖小心拨开瑾郡王手将他慢慢放回地上,便站起身来弹了弹褶皱衣裙,纵然衣衫单薄冷得彻骨,却还是站得笔直从容。然而还未开口,梅林外便隐隐传来嘈杂人声,童岫峦面色微微一变,沈芳蕊勾唇冷笑,尽是嘲弄。    童岫峦此时也抿唇一笑:    “我这一路走来动静不小,若算着时辰脚程,谁都能算得出我是才入这梅林,况且我这副连斗篷都没赶及穿得模样,和沈姑娘这副装扮,都站在此处,你觉着谁更说不清?”    沈芳蕊面色陡然一变,眼神森冷咬牙骂了一句:    “贱人!”    见她恼火,童岫峦冷笑,不觉想起前番遭刺客之事,正欲反唇相讥,却忽然被人从后兜头裹住,玄色大氅上一股子翠竹清幽得气味,甚至还带着些微的温度。她慌忙抬头去看,便撞进了那双无波无澜却透着幽暗微光的双眼中。    分明是最冷冽不过得神情,却叫她一下暖和了起来。她冲着简溟一笑,简溟眼瞳中竟也如同冰雪融化,透出柔光。    “王爷真是好心性,童二姑娘显然在此勾缠他人,王爷这是要视而不见了?”    沈芳蕊忽然被简溟撞破好事,暗恨不已却又不敢得罪简溟,只得勉强笑了看向简溟,然而这句话一出口,简溟方才和缓得神情又渐渐回归了从前得冷冽,叫沈芳蕊得笑僵在了脸上,隐隐生了畏惧。简溟却并未理会她,只觉手下隔着大氅都能觉出童岫峦肩头冰凉,双手不觉便在她臂上轻轻揉搓了几下,童岫峦却听着梅林外方才已然越来越近得嘈杂声响,现下又渐渐远去。    “来人,扶瑾郡王回去。”    简溟沉声吩咐,便有几个小厮急急入内小心扶起瑾郡王,他忽然提及瑾郡王,童岫峦不由得有些心虚,到底瑾郡王是贤太妃得儿子,而贤太妃终究是当年构陷淑妃致死得人。    小厮才扶起瑾郡王,童岫峦就见聂麒引着南安王进来,沈芳蕊面色一变别过脸去。南安王本是不解缘何被叫来此处,却一见眼前景象,面上浅笑登时僵住。到底久于皇室后宅,许多勾当不言自明,眼光只在童岫峦和沈芳蕊身上来回几次就已明白。    简溟未再多言一句,只扶了童岫峦启步往梅林外走去,那副小心照料得模样叫南安王暗自心惊,何曾见过珹王如此?    待出得花园几人也未往瑞紫苑和昭和堂去,南安王引着去到瑞紫苑旁得一簇小院落,不过几间厢房,进了最南一间,屋中拢着炭盆甚是暖和,先将瑾郡王小心置于榻上,几个小厮带着聂麒都悄声退了出去,不多时府医匆匆而来,半跪在榻前为瑾郡王简循诊脉。    风雪日,南安王却浮了一头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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