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中年汉子起身说话之时,王逸之就开始在矮案上敲击,待得那中年汉子一番话说完,谢轩也知道了他的名字——盖修文。
对于这个名字,谢轩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但此人既然能和一群大儒坐在一起,必然也是家学渊源。而终唐一朝,能以儒学留名青史,而又姓盖者,便唯有贞观年间的大儒盖文达。此人既然姓盖,多半便是盖文达的后人。
念及于此,谢轩拿起矮案上的毛笔,笑道:“盖兄可识得此笔乎?”
盖修文见谢轩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微感诧异,又一时领会不到谢轩此话的用意,只得答话道:“怎会不识?此乃宣州紫毫也。”
谢轩笑道:“盖兄说得不错。敢问盖兄,若是不看不触,可能识得此笔乎?”
盖修文道:“谢君莫不是说笑?不看不触,如何能够识得?”
谢轩笑道:“这便是了。盖兄看见此笔,便知道其产地,由何制成,此为知也,然盖兄若是不看不触,哪怕是见识再高,也不可能知道其实。眼看心思,此不为行乎?”
盖修文沉思一会,开口道:“幼安此例岂不是正说明知在行先吗?若我不知此笔的出处,哪怕是看上、想上再久,也绝不可能知道此笔的名字。”
谢轩摇头道:“非也,盖兄幼年时,初见宣州紫毫便识得吗?”
盖修文道:“自然不可能,吾非圣人,如何能生而知之?”
谢轩笑道:“盖兄心胸坦荡,果君子也。以在下思来,盖兄初见此笔,必是听人述说,方知此笔来历,而后时常用之,熟其性状,了其制式,如此方能一见之下,说出此笔的名字。盖兄至诚君子,不妨扪心自问,在此过程中,是否知行并存,并无先后之分?”
盖修文沉吟半响,这才道:“幼安高论,在下佩服。由此想来,大至安邦定国,小至衣食住行,万事似乎莫不如此。”
谢轩笑道:“盖兄此言不负君子之名,在下亦是钦佩之至。所谓空谈误国,知行合一本就是世间万事之准则。昔日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天下皆以之为将才。后赵王中秦离间之计,以赵括代廉颇帅位。秦将白起闻之,纵奇兵,佯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余日,军饿,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此何故哉?知而不行也?。前事如此,我等岂能不引以为戒?”
盖修文叹气道:“幼安此言,确是发人深省,依幼安之间,我等该当如何?”
谢轩道:“在下在《心问》一书中,已提出了实践的概念。凡事皆当知行合一,绝不可闭门造车,我有七律一联,与诸君共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盖修文躬身叹服道:“幼安大才,在下受教了。”
谢轩亦躬身道:“盖兄言重了。”
盖修文刚刚落座,就又有一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谢君在《心问》中言道,见大利而不趋,闻祸端而不备,浅薄于争守之事,而务以仁义自饰者,可亡也。此论恕在下不敢认同。想我大唐,乃天朝上国,威德远备,八方宾服,些许蛮夷之国,只需以德感召,以礼教化,如此四方蛮夷自当敬服,何用兵事哉?”
谢轩听到这种酸腐近愚的软骨头话,就八肚子来气,看着王逸之敲击的手指,总算是弄清楚了这位都快要坐出殿外的二货的名字——牛绍。
这位仁兄本身并不是太出名,官职也是末流之属,但是他的孙子却是大大的有名,乃是日后穆宗、文宗两朝的宰相——牛僧孺。
谢轩不由地心中好笑,这可真算是一脉相承了。
这位日后的两朝宰辅,留给史书的不仅仅是加速唐王朝灭亡的牛李党争,还有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代宗朝,广德元年,吐蕃攻陷维州。此后自贞元元年,韦皋出任西川节度使开始,直到大和四年,五十年的时间,大唐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牺牲了几十万将士的性命,都没能夺回维州。
直到大和四年,李德裕接任西川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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