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在院子里等着,远远便瞧见儿子抱着暖暖往这边走着,赶忙迎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埋怨着,“暖暖还病着呐,大夫说要静养,你还带着她到处跑,一点也不知道疼人!” 四夫人嗔怪着,目光划过尉迟暖红肿都双唇和微乱的衣领,压着眼底的笑意,可是表面上还是佯装生气地在江玉霖的手臂上拍打了几下,“你可不许欺负暖暖。” 没想到暖暖这一劫,倒是让这小夫妻俩的感情突飞猛进,原本她还以为她儿子这一根筋的,认了死理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曾想这小子,上了心疼起人来,还真是一点不含糊。 “娘,我先抱暖暖进去,晚上多做些吃食我们一家人一起聚聚,暖暖这几日胃口不错。”这人儿太瘦了,需要好好将养将养。 “诶,好!”四夫人一口应承下,她要亲自下厨,给儿子儿媳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尉迟暖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再睁开眼,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灯,静静地散发着晕黄的光亮,微微偏转过头,江玉霖双目阖闭,呼吸绵长,一只手垫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腹处,尉迟暖抬头,江玉霖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醒了?” 尉迟暖一动,江玉霖便立刻睁开了眼睛,哑着声音问道。 低敛下眉眼,尉迟暖坐起身,拂开江玉霖的手,就要下床离开,在这南陵国她还剩些许事情收收尾便可功成身退,在这期间,她不想横生枝节,还是应该同江玉霖保持距离来的好。 可是身后的男人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他亦坐起身,三两步将离开床塌的人儿从身后拥住,江玉霖紧紧贴上去,下巴轻轻搁在那人儿的颈弯处,他哑着声音,“对不起,在假山处那般对你,是,是一时情难自禁,你不要气恼,我以后一定改,好不好?” 尉迟暖叹了口气,没有回应,比起现在这般,她倒是宁愿江玉霖可以如同开始那般对她不闻不问,欠什么都不能欠感情债,最是折损气运。 等了半响没有听见回应,江玉霖宽慰着自己来日方长,“肚子饿了吧,娘说晚上要给我们做一桌好吃的。” “嗯,走吧。”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同江玉霖同处,不论做什么,尉迟暖都是极乐意的。 四夫人准备了一大桌拿手菜,见尉迟暖和江玉霖走出来,立刻热情上前,拉着尉迟暖的手,将她带到桌边。 饭菜的香气阵阵,惹的尉迟暖食指大动,养伤的这段日子除了清淡的汤水便是极苦的汤药,处处忌口不说,南陵帝皇还任命了太医亲自盯着。 “来,尝尝娘煲了一下午的汤。” “好喝。”尉迟暖眉眼弯弯的,四夫人做吃食的手艺能在她的印象中排进前三。 “喜欢啊以后娘就天天给你做,等你身子好了,娘再给你好好补补。”做饭的人最喜欢听到别人的夸奖,这夸奖的还不是别人,是被她和儿子一起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媳妇儿。 “谢谢娘。”尉迟暖乖乖巧巧的,那模样越发惹人怜爱。 心头一热,江玉霖望向尉迟暖的眼神越发缱绻眷恋,这个他幻想过千百次的画面,在成真的时候,竟让他生出阵阵恍惚。 一家三口用完了晚膳,尉迟暖让人来撤了桌子,阿元走到尉迟暖身边,“公主,二小姐求见。” “把她带去后院吧,我就去看看。”用手帕擦了擦手,尉迟暖对着想要跟着她一道去的江玉霖摇摇头,她准备自己去会会,那频频伸出橄榄枝的江玉如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四嫂。”江玉如来回踱着步,见到尉迟暖,赶忙迎上来,神色间却带着焦躁和不安。 “二妹妹可是有事?” “四嫂的身子好些了吗?”仔细观察着尉迟暖的脸色,江玉如记得之前的印象里,她好像也是这般恢复的非常快。 “谢谢妹妹记挂,好多了。”尉迟暖瞧着江玉如一副左顾而言他的样子,便直接了当道,“二妹妹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本宫说?直言便是。” “四嫂可曾记得玉如一直阻止您去那祠堂后面废弃的院子?”深呼吸一口气,江玉如想要赌一把,有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了,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这次看的很清,只想早早站队,再不倒前世的覆辙。 “有印象,妹妹可是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本宫守夜的那晚,在你过来之前,倒是闹了不小的动静,后来听你四哥说,那院子一直有些不干净,废弃的久了,久而久之便无人问津。”尉迟暖想着若是以后师父有空来这府上,她定要拜托师父开天眼瞧一瞧这祠堂究竟有何古怪。 “我听下人说,四嫂下午同四哥去那院子了,还在假山里呆了很久,四嫂可是在找暗门,找那通往地下宫殿的入口?” 话音落,只见尉迟暖正在斟茶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江玉如,勉强掩饰住眼底的震惊,“二妹妹是何意思?” 慕青失去了记忆,尉迟暖想着那日的经历怕是只剩她一人的回想难有说服力,那江玉霖嘴上说着相信自己,可是尉迟暖也知道,那只不过是敷衍之言罢了。 “我知道四嫂眼下还信不过我,有些事情,直到今时今日,就连玉如自己也不敢相信。”江玉如笑的凄苦,是梦也好,还是她真的足够幸运,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玉如在同大姐去寺庙上香的时候,不慎失足滚下台阶,在昏迷的那段时日里,玉如度过了往后二十年的光景,是以密道的事情,玉如也是在昏迷的那段日子里,亲眼所见。” “那在你梦里,你是如何知晓密道这件事的?” “北疆老国主来为四嫂您此番受伤亲自讨回公道,江家没落,自然有些秘密再也瞒不住。” 尉迟暖凝眉,对于江玉如的话,她仍旧保持怀疑的态度,在天门学艺时,倒是有听说过天氏一族的预言是极准的,但尉迟暖从未见过,眼下江玉如冷不丁过来同自己说道那番言语,她不得不起了旁的疑心,她怕江玉如是受旁人挑唆,前来套话,老太夫人失踪了,可是府里还有大夫人和大小姐江玉颜在,既然承袭了老夫人的那一脉,难免她们会不知晓那地下宫殿的秘密。 “四嫂若是不信,明日,明日天门的沐掌门便会寻上门来,带四嫂离开几日。”见尉迟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江玉如激动道,“四嫂,请给玉如一个证明的机会。” “你要如何证明?” “大夫人还有大小姐一直要对四嫂您不利。” “所以你要帮着本宫对付她们?”尉迟暖挂上笑脸,直直望进江玉如的眼眸。 正面迎视着尉迟暖的目光,江玉如毫不畏惧,重来一次,只要小心利用,她便有着太多的优势,“对付大夫人和大小姐,关键点在大哥身上,只要大哥倒下,她们不仅无暇顾及旁的,连自身也难保。” “你们江家的人倒是有趣的紧,你一个堂堂江家二小姐,居然想着伙同我这个外族公主扳倒自家家族,对自己家族都不忠不义随时出卖的人,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或者,凭什么同你合作?”尉迟暖挑眉,为江玉如斟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面前。 “因为玉如,根本就不是江家的孩子,玉如的亲生父亲,还有祖母,就是被江家人害死的!”说到这,江玉如红了眼眶。 回到屋子里,尉迟暖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对上江玉霖关切的眼神,她也只能摇头笑笑,有些事情,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同旁人提起,幽幽叹了口气,尉迟暖坐在桌案前头,摊开一张白纸,给自己研上一方新墨,准备抄一抄佛经静心。 可是抄着抄着,她又忍不住看向高高悬挂在枝头的明月,方才江玉如说明日师尊会来找她,尉迟暖算了算,距离她从天门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子樨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她好些了没有。 还有,如果师尊真的来了,那么她真的应该相信江玉如说的,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暖暖,你可是有心事?”在听了不知道是第几声叹息的时候,在一旁看书的江玉霖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中的书本搁在一边,起步走到明显神思游荡在外的人儿身边,瞧着她将佛经都抄出了纸外还不自知,江玉霖俯下身,掰正了尉迟暖的身子对着自己。 “本宫乏了,阿元,进来伺候本宫洗漱,”搁下笔,尉迟暖揉了揉发胀的额际,今晚她没有心思再应付另外一个江家的人,“将军,今夜可否委屈你睡在外间?若是你认床习惯了这屋子,那么明日本宫会让阿元重新收拾个院子将东西搬过去,届时再将这间屋子还给将军,可好?” “暖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同意分房睡。”江玉霖拉住尉迟暖的胳膊,明明下午和晚膳都还好好的,怎么就同二妹见了一面,回来暖暖对自己的态度便冷了下来? “江玉霖,当初说退婚的是你,新婚之夜递上和离书的也是你,怎么,眼下你要反悔便反悔吗?你以为,我会任由你出尔反尔吗?论起来,本宫是君,你是臣,岂有本宫处处受你牵制的道理。”尉迟暖的口气有点重,前段时间她身子虚,行动不便无法赶人,眼下她好的差不多了,自然不会纵容江玉霖这浑水摸鱼的行为。 尉迟暖句句有理,江玉霖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眼看着这人儿就要动怒,江玉霖想到医嘱,“暖暖你不要生气,我这就离开,我睡在前面,有事情你就叫我,你若是不欢喜,那么以后我就睡在前面,再也不来烦你,可好?” 以退为进,眼下不论怎么说,江玉霖都自知理亏,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径,对面前这人儿,还需要从长计议,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先稳住她,那么总有一日,他会慢慢驻进她心里,他的爱,总有一日会打动她。 因为存着心事,尉迟暖一夜都没有睡好,一会儿梦到在南陵东城里同展宁一道并肩作战,一会儿又梦见她在天门的日子,然后又是西木的那一场战乱,纷纷扰扰,竟是一夜梦到天亮。 还未睁开眼,尉迟暖便听到阿元的叫唤,“公主,公主快醒醒,天门的沐掌门来了,正在前院候着呢,江老爷和大少爷也在。” 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尉迟暖草草洗漱了一番,连早膳也来不及用,换了件素净的衣衫便速速往前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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