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地,樊不器从怀里拿出来香和烧纸,递给了樊小苟,“儿子,你来给你爷奶上坟。”樊小苟接在了手里,走近了坟前,跪了下来,从老爹手里拿过火镰,摘下头上的帽子,挡着风,点着了香,起身往两个坟头各自插上了一支。重新跪了下来,点着了烧纸,嘴里低声的说着:“爷爷奶奶,我们来看你们了,今年天冷,都多穿点。”

“庄里今年旱着了,没供着好吃的,爷爷奶奶你俩别介意,来年了,孙子一定想法补上。”

樊不器跪在儿子旁边,听着儿子的低声细语,看着两个老人的坟,默默不语。

祭祀是对祖辈们的思念和怀念,是对已故者的追忆,也是对家里未来的期许,祖祖辈辈们,这样的传承下来,年年岁岁。

樊小苟原来不知道为什么年年上坟和供奉牌位,在此刻,跪在这里,说出了这些话,他才知道,血脉里面存在的东西,无论何时都不会遗忘,他只是想和爷爷奶奶说说话,或者看看他们,哪怕不过就是两个黄土包和两个木牌子,却是有名有姓,音容犹在。

年很快就过去了,也许在庄户人的心里,迫切的想要让这个年抓紧过去,或者最好没有来过。雪停了了,天很冷,抱着撅头去了地里的樊小苟,想着把地挖开一些,把积雪埋住,不被风吹散。一撅头下去,被弹了回来,地冻得很是瓷实,不信邪的再挖了几下,樊小苟把撅头放下,没再白费力气,站在地边四处张望。北山的白雪地里,能看到还有其他的身影,樊小苟心想,和自己一样的傻乎乎的人,抱有期望的人,不止自己。

雪消了,天晴了,天气渐渐不冷了,春天来了,干旱还是依然在。整个大地一片荒凉,庄户里有些老年人,捱过了冬天的,捱过了年,却在这个春天离开了。庄户里的丧葬迎亲,都是要搭把手的,可是遇着灾年了,根本就没有多少粮食,也就不再待客了,庄里的壮年人,帮着在地里挖个坟,简单的就下葬了,没有过丧事也没有唢呐吹着,只有家人的哭喊声陪着走完最后一程。

日子越往前走,家家户户越是没多少粮食了,留着的种子,是不敢吃的,这是最后的希望。整个川里,包括远处的塬上,樊家所在的庄里,不管是还有点粮食或者稀汤和麸子都吃不上的人,向着大地要吃的。只要是能吃的,树叶子,草根,榆树叶子和树皮,能想到的吃的,都下了锅煮熟了,进了人们的肚子。

为了吃饱,为了活着,庄户人想尽一切办法。

洛川上下和上面的土塬的庄稼汉们还能勉强度日,还能再坚持着,期望着老天下雨,在几百里之外的土地上,人们已经过不下去了,树根树皮都吃没了,灶上的烟囱没了浓烟,开始了逃荒逃命,人间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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