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来到门口,看见有三个大人在胡同里说话,其中一个在不停地哭着,要不是另外两个人架着,估计他会在雪地里打滚。

曼宇他们再走近一点,认出三人是王仁刚、许国艺和王建生,痛哭着的是王建生。

只见建生一边哭一边说:“我王建生好丢人啊,丢人丢到祖宗了,我对不起祖宗啊,对不起俺姓王的啊——呜呜呜,对不起整个王庄的父老乡亲啊——呜呜呜!”

王仁刚和许国艺使劲架着他、劝着他,生怕他躺在雪泥里。他俩想着把王建生架到家里去,但王建生死活不配合,就是赖在胡同里不肯走。

曼宇知道王建生喝醉了,听见他说的话,曼宇也想起了去年发生在王建生身上的事。

就在去年,王建生的娘死了,别人家死了人,棺材都是在家里放三天,而王建生他娘却是放了四天才出的殡。

对于三天还是四天出殡,曼宇倒是一点都不关心,可这种事在大人眼里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事情还得从王建生他娘说起,以往村子里过白喜事,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人过来帮忙,可王建生家从来没有出人帮忙过,这都是建生娘不让家里人出来的缘故。

建生娘生的细眉三角眼,额头上长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瘊,鼻孔有点外翻,打起哈欠来,两个鼻孔一张嘴同时对着人,像极了色子上的三点。

她身材不胖不瘦,穿衣服也很讲究,但就是性格不合群,很少与村里人来往,村里人自然也不愿搭理她。

有一天,建生娘像往常一样在大街上散步,她沉闷着脸,见谁都不会主动打招呼。偶尔也会有几个妇女给她打招呼,她也是爱理不理,不是“嗯”一声,就是仰着头只顾走路。

恰巧这时富田的爷爷孝文走了过来,孝文也是一脸的沉闷,他看到同样沉闷的建生娘,便没有好气地说:“我说建生他娘,村子里死了人,怎么没有见你家里人偎过,你们家人都那么金贵?”

“那可不是!我们家人都金贵着呢,别人家死人管我们家屁事?”两个沉闷的人,如同针尖对上了麦芒,又像是茅坑里的两块臭石头碰到了一起,建生娘冷冰冰的说。

“那以后村子里的白事喜事,你们家当真就不管不问了?”孝文瞪着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问。

“哪又怎样?不去还不让人活了不成?”

“难道你就不会有死的那一天!要是真到了那一天,看你们家怎么办?”

“俺死了也不麻烦村里人,找根小绳拴住腿,四条小狗拉着埋。”

“你说话要算数,谁要是给你抬棺材谁就是小狗!”

“一个吐沫一个坑,谁还有功夫和你瞎咧咧。”

“好!你等着!你等着!”孝文气得黑了脸,瞪了建生娘一眼就背着手走了,头也不回,如同一头犟驴。

村子里从来就没有隔风的墙,不管什么风言流语,只要是风言就会被刮散,只要是流语就会被传播。

此事很快就在村子里流传开了,村子里人人都记住了建生娘那天说过的话,就连经常播报的大喇叭,都没有这样的风言流语让人记得如此清楚、记得如此牢靠。

生活之所以如此丰富多彩,就是因为它从来都不缺乏巧合。也许是人们总会记住那些百分之一才会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情,而忽略掉那些结果理所当然的寻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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