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安城外,一眼望过去,全是离军。

陆嵇问罪的圣旨已经到了,但徐寅毕竟是老将,南泯不似东离西武常年作战,将帅众多,这是国势所限。陆嵇纵使是想富国强兵,夺回疆土,也绝不能贸然出击,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因为他们面对东离这种大国,倚仗只有落日涧,就算落日涧再是如何凶险,天下间向来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哪怕泥丸封关的平蓝关和雄关天门,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和时间,都可以攻破。

本来这是南泯等了数十年的机会,也该是唯一一个逆转国势的机会,可惜闻秩宇毫不犹豫的以大军向南,这反而要成了南泯灭国之战了。

离军常常在晚间击鼓,却又不总是进军,桐安城被围困,久不见援兵。长此以往几日,城中军心涣散,人心惶惶。桐安是康都门户,陆嵇不可能不派兵支援,只可能出了问题。

希夷整日坐在主账,因她整日睡觉,闻横川何时击鼓倒也不甚要紧,但他在想出来的当下,却又顾忌了起来。

只换来了她一句:“我不要紧。”

“桐安城一克下来,你就留在城中吧。”闻横川接过霜染端来的粥,让人退下去,端着碗喂她。

“岂有一军监军置于后方之理?如此我不是形同虚设?”希夷说完乖乖张嘴。

“本来你也是虚设的。”闻横川勾起食指刮她鼻头,“皇兄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立足已稳,祁晋也没有心腹可言,有你在北地的威望与人脉,有崔狄,有我,都不会出差错。”

“你好好休息,就是最要紧的事。”闻横川道。

希夷浅浅一笑,突闻惊变,大军战鼓四起,希夷刚刚站起身,祁晋便前来了,他通禀一声掀开帐子进来,道:“南军援军,自东南面杀来,许有数万人,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合接应他们。”

“那就合围迎战。”闻横川放下粥碗,一拂袖走出去,对希夷道:“在帐中休息,什么也别管。”

祁晋闻此言,看她一眼,嘴唇一抿也走了。

希夷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王妃,纵然是知晓城内守军与援军不可能与他们死战,肯定是力图杀入城内,还是紧皱眉头,盯着丈夫远去。

四十万大军,对方如何能以不到二十万人,以卵击石?

......

在大营混乱时,大军调集起来合围东南。

如此中军便空虚了起来。

希夷端坐帐中,提笔写着静心咒,一字一句,都很慢;每一笔画都沉静无比。

忽又闻中军乱起,东华从外头进来,甚至未曾征求她同意,他一进帐中就禀报道:“主子,又有一军自城内杀出,直闯主帐,请主子避一避。”

希夷落笔一顿,那细长笔画中突兀的一笔重顿,平白多了几分杀气,一张静心咒全毁了,闻横川要走,主帐必然要留下足够的安保,那支兵马似乎全是“死兵”,尤其是当先的两千骑兵,只冲着主帐来。

岐王府暗卫来的不多,此时全部现身,希夷披上披风,随他们走出去,只一出帐,就见百骑悍不畏死,突破包围直冲主帐。

为首之人年纪轻轻,只看见了她,便挥剑冲锋。

希夷抽出了身侧之人的剑,另一手再抽,双剑在手,满目泠然杀意。

避无可避,便只能一战。

“主子退后!”东华冷喝一声,长剑出鞘,与暗卫共同抬剑,骑兵一近,统统侧身避开斩击,侧手一斩马腿,骑兵落地一片。

拿下这个射卿,也是这场仗唯一的机会。小将比谁都要明白,凭着百人,攻她十人,江湖高手又如何,难道她身怀六甲,还能为百人之敌?

“弃马!”小将率先下马,高举长剑,后头众兵马齐刷刷下马,训练有素,当是精兵。“活捉希夷!”

“保护王妃!”东华冷喝道。

百人冲锋,就算他们再厉害,也只能逐一被分隔开,希夷提着双剑,披着那黑色的薄披风,她非是为了御寒,只是为了遮掩身形,她这一身黑,提着双剑,看不见身子,好似真的是凌厉杀神。

那为人母的柔和,为人妻的贤惠,都在那披风底下。

下雪了。

营地篝火噼里啪啦的作响,希夷甩剑,终于有人到她面前,她手起剑落,立斩一人,凶戾毫不输从前。

为了这个机会,这近万人为了她一个,很有可能全要死在这里,但只要钳制她,极有可能就是南泯最后的机会,闻横川和闻秩宇,他们总该有一个人会顾忌一下她吧?如果加上未出世的岐王世子,哪怕闻横川,也会顾忌吧?

若是不会,只能让这场南泯的灭国之战,多两个悲壮一点的陪葬品。

可此时的情况却是天差地别。

她好似云烟过境,掠过她周身的一切敌军,双剑如臂所指,攻守一体,转眼就是数条人命,血染在黑色的披风上,她眸子很淡,小将看了一阵,便看出她最大的弱点。

她跟本不与人兵刃相接,不拼力气,只是靠身法灵动绕开别人的攻势,再反手杀敌,她在避免和人拼力气,因为她内息不够稳。

这再一次证明了对于现在的希夷,人海战术是可行的。

小将抡剑如满月,趁她与两人纠缠,当头劈她,她先杀右手一人,抬剑挡住,再挡左侧攻势,眸子一敛,真气再上一层,竟直接斩断左翼之剑,一剑杀敌。

左手剑如游龙,折回来把他逼退。

她喘的很厉害。

......

在前军,听闻中军受到突袭。

闻横川满目怒色,转身便走,祁晋刚想斥责他首尾两顾,可刚开口,闻横川的眼神便让他把话咽下,闻横川冷声道:“崔狄,一个也别放过!”

“是,岐王。”若非这些人都没什么经验,需要祁晋坐镇,东离想必是没人愿意用他的,乃至闻横川,也只征求他的意见,而不会把大军交给他。

闻横川率千人回防。

而他刚回来,便见主帐早被断了腿的马撞塌,希夷等人被团团围住,每人身边都不下十人。

希夷持剑与对方对峙,脚边一地尸体,眉头紧皱,气息不稳。

小将如今已用了六轮车轮战,再要亲自出马,与众人再耗她一轮,远远一杆长枪掷来,钉穿身边两人,若非他被人推开,如今也在串上了。

希夷看见他来,仍没有松懈,剑指敌军,小将见闻横川率军回防,知晓别无选择,当即冲向希夷,最后一搏。

闻横川踩着众人脑袋,袖袍舞在风中,斥道:“找死!”

希夷只接了一剑,游龙一转,弃右手剑向右后伸手,闻横川当即把她拉进怀中,另一手接了她左手之剑,把她护在身后,单手持剑,冷目而视,只此眼神,已把一件事告诉南军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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