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时不怎么回家的吗?”突然有一天在萧洋和彭强斌不在家的时候,张弦朝沈天歌发问。
沈天歌虽然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为什么,“嗯,前阵子不是刚回去过一次。怎么了?”
“曾经呢,我没来之前也只是偶尔回吗?”
“嗯,很偶尔。”
“为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沈天歌用手腕上的皮筋束起头发,转过头看向坐在餐桌前的他。
他也没有看着自己,看起来就像是漫不经心找个话题一样,“可能是最近在你哥的工地上班有感而发。”
“这世上会把搬砖叫做上班的人也就你了。”
“怎么那么长时间了你还是瞧不起劳动人民呢,沈哥,靠体力赚钱难道不值得佩服吗?”
虽然于语气上听起来也不是多认真,但沈天歌逐渐发现张弦似乎对任何话题都没有认真对待过,那种毫不在乎的口气起初会让人觉得是个性趋势,后来就让沈天歌越来越在意,她怕他所有的不在意都是假的,她怕在他所有听起来满不在乎的话题里存在着他其实很在乎的。
假如那些他很在意的话题被自己随口说出来,甚至再说几句失礼之言,那岂不是自己就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被他拉入黑名单了。
这些考虑往往都是后知后觉,在和他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沈天歌总是在不觉间被他带入哪个话题,于是她也学会了不发表意见,“没有啊,确实很值得佩服,但是大家……你不觉得大家总是不敢说自己是工地干活的吗。你看我哥,成天灰头土脸的,但是聚会的时候也只是说自己是建筑工程师,是做项目的。”
“你哥毕竟确实是做项目的,这倒也没错。”
“是啊,可是他从来不说自己做项目具体什么做法,大家都以为他是做办公室的那种呢。”
“哈哈,具体做什么其实大家根本不关心,”张弦起身将刚用过的水杯放入水池,“只要听到是个光鲜亮丽的工种,又不是自己的领域,大多数人就不会继续深究了。”
“我刚刚不是想问这个的……你不要又带走话题啦。”沈天歌看了看表,距离自己要去上班还有段时间,但张弦如果再不出门的话就要迟到了。
不过张弦看上去并不急,“哦对,我刚其实是想问,你曾经也不怎么回家的话,跟你家人会经常联系吗?”
“偶尔联系?”
“你都不担心他们啊。”
“为什么要担心,他们过得比我好着呢。我跟你说,我大哥儿子都上小学了,有房有车嫂子又漂亮的。我二哥也结婚了,他们都住市里。”
“还没听说你二哥是干什么的呢,说起来。”
“哦,我二哥啊,他在市里有家卖杂货的店。”
“挺厉害啊!”
“还好吧,反正据他说就是抓住了网店的尾巴,正好逮了个大客户,吃喝不愁的程度吧。”沈天歌无意间鼓了鼓嘴,“当初还说要给我也盘一间店铺呢,我还想去卖奶茶的。”
“哈哈哈,有前途,不过为什么想卖奶茶?”刷过了杯子后,张弦坐到沈天歌身旁,抬手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颊。
“因为你不是爱喝吗?”沈天歌装作要打掉他的手那样抬手挥了挥,但当然了,她根本不想阻止他。
“卧槽,这突如其来的宠溺,沈哥你别啊,再这么下去我怕我把持不住。”这人总是这样,把她煞费苦心经营出来的正经氛围一秒击散,沈天歌都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张弦说的所有话汇聚在一起都快成了告白一千名句了,但他不进不退,纹丝不动。
以至于她的朋友们都开始消遣着说张弦别再是喜欢男的吧。
别再是喜欢男的吧!
这个想法就像是个漩涡,让沈天歌越陷越深,难道说……因为曾经在网上的时候大家都称呼自己为沈哥,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男……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
“你哦,宠你不是正常的吗,你可是我的宠物啊。”
“被你这么一说感觉还挺不好意思。”
“男宠。”
“沈哥,”张弦突然张开手臂搭在她肩头,故意压低嗓音,“那我应该尽职把夜里的服务也加进去呢。”
这是个玩笑,沈天歌明明知道,却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她猛的一下站起来,尴尬地哈哈哈了几声,“胡扯,我怕你根本不敢进我屋。”
“哇居然被小瞧了。”
这种连暧昧都算不上的日常调侃,让沈天歌日常一样心灰意冷了一次,“我得去上班了,你还不走吗?”
“嗯,我也走,其实准时不准时的你哥也不管。”
“是吗?”
“是啊,那个工地啊,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典型,质检的人要是来了,逛一圈就要摇头的那种。”张弦也跟着沈天歌一块儿走到玄关那边。
“质检?”
“就是看工程质量的人,”出门的时候张弦替她撑着门,“前两天来了一次,看你哥还有那些其他工程师啊、分包经理们的表情就觉得,啧,前途漫漫。”
“阿弦,你懂工程吗?”这些偶尔会在家里饭局上会听到的词汇如此自然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沈天歌很吃惊的。
“在专业的人眼中我应该是属于完全不懂的,但在外行来看可以算是略懂一二?”张弦关上门,二人并肩下楼的时候听他继续念叨,“就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这项目迟早要完。”
“可是……”沈天歌脑子有点懵,她不是很理解项目要完意味着什么,“可我哥从来也没说过。”
“你也不经常联系他们啊。”
“可是……”
“你把我的事告诉你大哥,看起来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沈天歌最后站在楼门口,“是、啊。”
“不要偶尔,经常打电话问候一下吧。”
她抬头看着张弦的脸,表情中有说不上来的真诚,这着实难得,就像上一次他劝她和家人坦白一样,“问候的话,就只是问候也根本不管用啊,我又不懂他工作上的事,也帮不上忙。”
张弦点点头,“是啊,可能吧,但你又不知道。”
“什么意思……”
“就是说,”张弦拉起她的手,“你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帮不上忙,能不能帮得上忙这种事就只有需要帮助的人本身知道,大多数时候就连施助的人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帮了别人多大的忙。”
沈天歌在想,张弦的这句话会不会是在暗示着什么呢。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他瞳孔中映射出的自己。
“好吧,我今晚给他打电话。”
“嗯,那么,路上小心。”张弦最后捏了捏她的手指,松开后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沈天歌在到医院之前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趟公交要三个小时才会有一趟,张弦那个时候去车站的话几乎要等上两个小时。
“这就说明,他根本就没去工地!”也不知道怎么这个喜欢聊有关于张弦的八卦的小团体多了老白和李思才,老白根本不管周围的人正盯着他们看,拍桌子就喊出自己的推测。
沈天歌端着矿泉水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说真的,在那之前您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把他都拽来了?”
老白看着她的指向,然后抬手揽上被指的李思才,“就准你们有闺蜜,不准我有吗。”
“谁尼玛是你闺蜜,操,你滚远点。”李思才厌弃地拍掉他的手,跟沈天歌解释着,“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聊什么,他愣是要把我拽过来。”
“可是你不好奇吗。”沈天歌旁边的高芃禹叼着吸管。
“好奇什么?”李思才皱了皱眉。
“好奇我们的小天的心已经不属于我们了。”高芃禹说完高声地笑了起来,沈天歌放下水杯做出干架的姿势,一旁看戏的孟筱笑得不可开支。
李思才愣神了一阵,他觉得现在这样喜欢跟朋友打闹的沈天歌才是沈天歌真正的样子,这个会放肆的大笑,不顾及旁人视线的贯彻自我行为的沈天歌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就这么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再次回来,他松了口气,“所以呢,所以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到底叫什么名字?”
“不要说是传说好么。”沈天歌不再胡闹,冷静下来继续喝水。
“李大夫你不会还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吧……”孟筱犹豫着问。
“是啊,我也不知道来着。”老白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你都不知道人家叫啥就跟我们闲聊了那么多天你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无聊。”高芃禹伸手戳了戳老白的肩膀。
“不耽误啊,不碍事,我又不是把他当什么竞争对……哎哟卧槽,你踩我干嘛!”老白愤怒地瞪了眼李思才。
李思才干咳了一声,“他这人八卦,知不知道名字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叫,唉,这么有仪式感的事情还是让我们天哥来吧!”孟筱碰了碰沈天歌的胳膊。
“什么仪式感,哪里来的仪式感,”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有点难为情,沈天歌说着就低下了头,细声细语地说,“他叫张弦。”
张弦。
这么久了,她很少叫他全名,好像叫全名更会让她自己心头一颤,心底莫名开始悸动着。
“挺普通的名字啊。”李思才并不是故意要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的,人家说个名字又不是为了让别人来评价,他知道自己这么说只会找打。但他控制不住,尤其是在看到沈天歌说出这个名字之后表情又变成对于自己而言十分陌生的人,李思才原本不想承认自己这种情绪的。
嫉妒,他只要一想到这个词就会一阵心烦。
“哇你的名字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吗,老白的就更不用说了。”高芃禹一眼看穿李思才的心思,一听这话她可就不乐意了,反驳的同时还要拉上一个旁观者。
老白“诶诶诶”地叫唤着,“这不公平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哇这么一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孟筱伸着脖子瞪着老白的名牌,“白、忆、恩。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高芃禹也跟着一块儿爆笑起来。
“卧槽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名字怎么了,我也知道我名字不好听我很有自知之明!你们用得着这样吗!”老白炸了,不顾旁人地怼了回去。
李思才按住老白的肩膀,“行了行了,你有点风度行不行。”
“就你有风度了呗,你有风度说人家名字普通,我觉得这名字就很好啊,多拉风,一听就是有故事的人。”老白越说越气。
沈天歌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朋友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所以也振作起来圆场,“但是老白你的名字听着更有故事啊,忆恩,这整个名字就是故事啊。”
“是啊!”孟筱起着哄。
“说吧老白,你和白求恩是什么关系?”高芃禹拓展着话题。
“李思才,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
李思才嗯了一声,喝了口咖啡,“其实他是白求恩的后人。”
食堂里顿时荡漾起愉快的笑声。
老白应该认栽,早知如此何必把李思才拉过来呢,他就是觉得知己知彼才有可能占有先机。起初他还觉得老白这边占有了一个非常大的优势,那就是沈天歌的母亲,但后来他在参与她们每次休息时候的八卦话题之后就愈发觉得,李思才想要娶的是沈天歌,又不是沈天歌她妈。
那沈天歌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啊说来说去。老白真觉得自己绕了好大一圈,最后终于走上正路,他一拍脑门,觉得光是自己跟这群女生拉近距离是没有用的,得是李思才亲自来。
本来他还觉得李思才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但一说是要聊关于那个“报警成功”的男的的日常琐事之后,李思才立刻有了兴趣。
说到底都还是好奇吧。
“你们能不能停停,不是说要聊那个……叫张弦的吗,怎么又开始祸害我了。”老白听着这此起彼伏的笑声觉得头疼,拍了拍桌子让他们消停一下。
“是哦,”沈天歌揉着自己笑得僵硬的脸颊,“你刚说他可能没去工地这个,我觉得可能也是,最近感觉他回家之后身上也不像之前一样浑身是土。”
“那你问问你哥不就知道了……”孟筱纳闷地问。
“她哥是项目经理吧,不是所有的项目经理每天都要看自己底下的工人缺没缺人,尤其是像这种小地方。”李思才的语气深沉得让人觉得他好像对这方面很了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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