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菜园足有一亩多地那么大,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塘,到了晚上,像是煮开的水一般,蛐蛐在念经,知了在唱歌,青蛙在吵架,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嚷嚷着劝架......
潜伏在黑夜里的各种声音不仅没有把气氛变得热闹,反而让人有莫名的害怕。
窗子正对院子,钟意秋开了灯才敢去关窗,又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床上。
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小动物交响乐,同时也隔绝了夏日稍有点凉爽的夜风,房间像蒸笼般闷热,刚洗完澡又出了一身汗。
更可怕的是蚊子,成群结队,来势汹汹,鼓足了劲儿祸害这屋里唯一的人。
钟意秋都害怕自己会被会被蚊子大军抬走,但是又不敢开窗,只能拿着本书啪啪的赶了一夜蚊子,到底有没有睡着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他披着满身蚊子包红着脸问义叔可不可以加个窗帘和蚊帐。
义叔拍着脑袋说忘了这事儿了,今天就去找人买了装上。
钟意秋挠了挠脖子要掏钱,他说什么也不要,不免又拉扯一番。
吃了早饭义叔就回村里找六子给钟意秋装窗帘。
六子家住在村子中间,就他和他妈两个人,家里从他爷爷开始就是木匠,一辈传一辈,他今年虽然才23岁已经是远近有名的木匠师傅。
钟意秋房间的新床和桌子就是他给做的。
前几年他爹食道癌死了,大姐嫁到了另外的镇,二姐就嫁在隔壁郑家庄,娘俩就他一个壮劳力,只种着十几亩地。
但是他有手艺,农闲的时候附近的木工活接到忙不过来,家里的日子算是村子里好的。
“六子,上午有事没?帮我个忙。”义叔走到他家院里问。
六子家是现在村子里唯一盖了院子的,他爹活着的时候盖的,虽然是土胚垒的,但怎么说也是圈起来的院子。
六子刚起床,正蹲厨房门口的石磨上喝苞谷碜,听着义叔说话,站起来笑呵呵的说,“叔,你就安排,我给你办就是了。”
他身量不高但是挺健壮,因为常做木工活,双臂肌肉尤其结实,却又长着张娃娃脸,生动讨喜。
边进屋给义叔搬凳子边问,“啥事?只要你说我就能做,哈哈。”
“给新来的老师装个窗帘,那屋里原先也没有装过,是不还要先装杠子和挂钩?你会不?”义叔问。
“那有啥会不会的,简单,我吃了饭就去。”六子不以为然。
“窗帘还没买呢,你要是不忙就帮我跑一趟,把要用的零件和窗帘一起买了,再买挂蚊帐。”义叔笑着说。
“行,我等下去,刚好今天肖二哥回来,我去镇上接他。”六子一口答应。
“肖二哥不认识回来的路啊?要你去接!我看你啊,就是跑去玩!”六子妈张红英捧着碗出来骂到。
“你可别这么说,玩儿也应该啊,上哪儿找六子这么好的孩子了。”义叔接她的话解释。
“啥时候娶了媳妇才算好呢!”六子妈带着怨气撇嘴瞪他。
一说到媳妇的事,六子就装听不见,呼噜呼噜的吃饭。
义叔也怕这个话题,只要说起媳妇这事,当妈的都是没完没了,赶紧站起来准备走,“我先回去了,六子记得帮我买了,回来算多少钱我给你,下午顺便到大队部给装上。”
六子干脆的说:“行,我下午回来就去。”
义叔刚走出院子又返回来加了一句,“记得买素净点的,城里的年轻人不喜欢花里胡哨的。”
“哎呀叔,看把你担心的,我的眼光你还不信啊!”六子不满。
钟意秋午休起来,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中午吃完饭他就困的支撑不住了,睡醒一看都快3点了,赶紧爬起来。
义叔正在院子中间捶绿豆,摘回来的绿豆晒干了要用木棒槌捶了脱壳。
正热的时候,他穿着件汗衫都湿透了。
钟意秋想过去帮忙,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磨蹭着蹲在义叔身边发癔症。
“起来了,别蹲这儿,灰大,弄身上痒。”义叔阻止他。
钟意秋一时有些愣怔,在家里他妈也是这样,什么活都不让他做。
别站这儿,油烟大------
别扫地了,写作业去----
脏衣服放假带回来,自己别洗----
别和你爸去抬煤,让你姐去----
......
大院儿里的邻居都知道,钟家小儿子养的比姑娘都金贵,上小学的时候班上男同学都玩骑马打仗,糊的像是泥猴,只有他一直干干净净,没少被他们嘲讽排斥。
他来这里的前一个晚上,妈妈流着泪和他说,“你忍一忍,最多两年,妈就是拼了命也把你弄回来。”
可是,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又能干什么呢?钟意秋不知道。
现在听到义叔这样说,他更显亲近,絮絮叨叨没话找话的问义叔绿豆的各种事儿。
“义叔,在家没,你这西红柿要快点吃啊,都熟坏了。”房子后有人喊。
钟意秋疑惑的站起来,声音怎么在后院,人是怎么进来的?
还没想明白呢,就见一个黑壮的小伙儿夹着个大袋子从三墙角儿进来。
六子光着他一对结实的手臂,吸吸溜溜的吃着大西红柿盯着钟意秋看。
“你个娃儿,又翻后院进来!”义叔教训他,“早晚有一天把贼给引来。”
六子嘻嘻哈哈的说:“不会不会,院墙那么高,别人都翻不过来,”接着又向着钟意秋问,“你是新来的老师吧?”
钟意秋扯了扯嘴角准备问好......
“可真白呀,比大姑娘都白!”
钟意秋:“......”又把嘴角扯回去了。
“行了,别瞎说了,东西都买齐了没?”义叔赶紧岔开。
“好了好了!”六子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招呼钟意秋,“你住哪个屋,我给你装窗帘。”
钟意秋领着他进去,六子把带来的大蛇皮袋子打开,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小零件和两个纸包,他把纸包提出来在房间地上展开,啧的叫了一声。
钟意秋凑近了看,一个艳红,一个纯白,他看着那堆说不清是水红还是玫红的,心里嘀咕,这窗帘也太丑了!
拿起来抖开,摸着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面料?
不对!这好像不是窗帘,是蚊帐!钟意秋心里咯噔一下,大男人怎么可以用这个颜色的蚊帐!
“我的老天爷,这白的是孝布啊!这个怎么做窗帘?”六子在旁边惊呼。
钟意秋:“......”
义叔:“......”
他叉着腰恶狠狠地说,“你问谁呢!你这眼光可真没让我失望!”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买的!”六子惊恐的摆着手否认。
“不是你是谁!”
“是肖二哥!”六子委屈的喊。
钟意秋:“.....”
肖二哥?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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