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躺在艳红色的蚊帐里,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关在红灯笼里热气腾腾的蜡烛。

窗口来自田野的夜风经过那惨白色窗帘一兜,再吹进屋子里就变成阵阵妖风,让他从身体到心里都是凉的。

他梦见自己穿着一身红彤彤的衣裤,还画着红彤彤的脸蛋和嘴唇,跟着吹吹打打的喜乐队伍一起去迎接新娘,他的一颗心蹦蹦乱跳,笑的像个只有一个表情的木偶,被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推到新娘身边,周围都是催促和起哄的声音,他看见自己的手一直颤抖,慢慢抓起了新娘的红盖头掀了起来。

盖头下竟然是另外一个木偶诡异呆滞的脸,穿着一身白色孝服,涂着红脸蛋,咧着大嘴冲他笑!

钟意秋“啊”的一声惊坐起来,喘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他擦汗时手还是颤抖的,实在太吓人了!

他长叹一声躺在床上,都怪这可恶的窗帘和蚊帐,白天刺激到他了。

看了手表才1点多,钟意秋拿了手电筒壮着胆儿去上厕所。

打开门发现隔壁的房间亮着灯,明天下午学校要开会了,他想应该是住在这里的老师回来了。

厕所在菜园,从西北两排房子之间的三墙角进去,有十几步远,开着个一人高的木栅栏门进进去。

他本来胆子不小,走夜路对他来说都不会害怕,但是刚才那个惊恐的梦刺激的他一直忘不掉,每走一步都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吱吱呀呀的推开门,身体刚侧过去,手电筒一晃闪过一个白光光像是穿着孝服的身影。

!!!!!

啊———

钟意秋控制不住的叫起来。

哐当!巨大的声音摔在耳边!

钟意秋有一瞬间脑子空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使劲儿捏着手臂想让梦醒过来,但是哐当一大声后又一阵叮叮当当的轱辘声,一直在提醒他这不是梦,你就是见鬼了!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汗毛根根竖起来,终于体会到书里写的头皮发麻是什么感觉了。

“别叫了”,前面一个男人压抑着声音说。

“义叔?”钟意秋深吸一口气不那么害怕了,能说话肯定就不是鬼。

“不是”,对面也用普通话回答他。

钟意这才觉得心回到了原位,又有点生气,“谁呀,大半夜怎么在这里。”

对面没有回答,安静了一会,才听见他命令,“把手电筒关了。”

钟意秋听话的关了手电筒,过了几秒钟眼睛适应了黑暗,渐渐看清。

水井旁有个高大的身影,像是正在穿衣服,估计刚才是在洗澡。

他慢慢挪动脚步想走过去,走了两步发现刚才吓的一跳,跳进了旁边的西红柿地里,西红柿藤蔓粗粝带着小刺,刮得他小腿有些疼。

“别过来了,前面是韭菜地”对面说。

钟意秋太郁闷了,你把我吓成这样,大半夜的跑院子里洗澡,我总要弄清楚你是谁啊,和韭菜比到底哪个更重要?

但还是听话的停了下来问,“你是谁?住在院子里的老师吗?”

“恩”他穿好了衣服,提着盆子往前走,绕着菜地旁的小路过来,边走边漫不经心的说,“你是新来的老师?”,停了一会又接着问,“那个大学生?”

钟意秋现在听到大学生三个字都有点怕了,怕别人对他期望太高,自己又没有能力做好老师,没滋没味的回答,“是,我叫钟意秋。”

他转了个圈从菜园青砖铺的小路走过来,黑夜里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在离钟意秋两步远的路边歪着头站定。

夜色淹没了他的表情,但钟意秋知道他一定是在盯着自己打量,高大的影子笼罩着莫名的压迫,身边蛐蛐聒噪的叫声像是催促的锣鼓点。

钟意秋从菜地出来,他原本以为去镇上接自己的袁主任已经很高了,对面这个柱子比袁主任还高,让他有些紧张。

“我叫肖鸣夜,教体育”过了许久,他才回了刚才钟意秋的话。

“哦,你好。”

......

安静了半分钟,钟意秋看他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想先走去上厕所。

刚错过身,他突然鬼使神差的回头盯着还站着的人问,“你就是肖二哥?”

对面楞了一下,声音像是带着笑回答,“是我。”

钟意秋:“......”

“你也用白窗帘红蚊帐吗?”钟意秋咬着牙问。

第二天早上,钟意秋坐在一片红色的光罩里边发癔症边回忆昨晚的事儿,觉得很神奇,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就猜到那个半夜洗澡的人就是肖二哥。

外面的家禽家族和屋里的旺旺不会给他太多的发呆时间,狗叼着他的鞋满屋乱窜,钟意秋喊了几次它才把鞋子送回来。

伸着懒腰下床,院子里没有水,他端着盆子,装着毛巾牙刷牙膏到后院水井旁洗漱。

坐北朝南的四件房,左边第一间住着义叔,挨着那件住的老师还没来,钟意秋住第三件,隔壁住着传说的肖二哥。

西边四间房,最右边的一间是厨房,去后院的小路和门就开在西北两房的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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